第340章 替身
冬季喝汤，真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儿。
林关西坐在大厅的中央，茶几当成了餐桌，他拿起勺子，喝了两口，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农夫依旧跪在地上，他的身份令他在这里无法抬头，但就在林关西放下勺子的时候，他，还是抬起了头。
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布满了死气，但双眼，却并不浑浊，反而，出现了些许吊诡的幽暗。
使得他哪怕在这并不透亮的地方，依旧让林关西，注意到了对方。
少年跪在地上，做出端菜的样子，实则，在他端菜的刹那，做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动作，那便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一张纸塞了进去。
后方一直在坚守的管家察觉不妙，当即走了过来，但还没等他走到餐厅，便见林关西站起身子，接住了对方手里的菜。
“大人，莲子汤，养身。”少年故作惊恐的道。
管家停止了步伐，见林关西不善的目光，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便又兀自退了下去，只是在转身的时候，笑脸骤然变得阴寒，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装出来的那般。
吃完早餐，林关西按照习惯，前往后院练习枪法。
农夫和少年，则在管家的驱使下，离开了林府。
……
“这位官爷，小奴，小奴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是否可以放了我家人了？”
少年仰起头，双眼璀璨，盯着农夫看了半天，道：“你可有家人？”
农夫呆了片刻，眼神刹那变得绝望，但还是咬着牙道：“小奴家里有个十三岁的孩子。”
“我送他去暗月城学习。”
见农夫没有点头，便补充道：“往后余生，有我在，他便衣食无忧，若想从军旅，亦可在我的安排下，进入亲卫营。”
“小奴谢过大人。”
农夫跪在地上，说完这句话后，嘴角，顿时滚落出黑色的血渍，倒在地上颤了颤，彻底死去了。
……
管家的房间，一道黑影跪在地上，道：“大人，那农夫死了。”
“这么快？”管家吃了一惊。
“小人亲自所见，他走到一半，便跪在了地上，似在对少年交代什么，但隔得太远，小人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不过就在那农夫倒下去的时候，少年便跟着跪了下来，在那里大声哭泣。”
“呵呵，也好，省了我的麻烦。”管家沉吟片刻，将抹掉了这个简短的插曲，按照往常那般，将情报递给了手下，道：“务必亲手交给林关东林将军。”
“小人遵命。”
管家交代完毕，指尖落在黑影的脸上，道：“你是我信得过的人，只要你帮我完成这件事，我便答应你，带你远走高飞。”
黑影面露欣喜之色，道：“大人可成骗我？”
“骗你？”
管家仰起头，傲然道：“还不至于。”
……
来的人，当然不会是李若愚，而是当初在桂阳城收服的那个隐龙阁分舵少主周天明。
至于为什么周天明会为自己的仇人卖命，那就要去问问这段时间，在暗月城到底有过怎样令人心悸的经历吧。
周天明将农夫的尸体抗上推车，慢悠悠的朝家里走去。
他的家。
是农夫的家。
农夫有个十三岁的孩子，嗯，和自己一般大，刚好。
那么，他今后就是乞丐了吧。
周天明如此想着，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只恨不得没能长出翅膀，直接飞到第二城去汇报情况。
这样一来，自己的罪孽就会轻一点，更能早点脱离奴隶籍，同时，也能嗅到正常自由的风了。
“这家伙，真想杀了他啊。”
周天明舔着舌头，回到这个四处都漏风的小破屋。
农夫的儿子还在等着。
小小年纪的他，虽然不晓得今天发生了什么，但要说什么都不懂的话，也不至于，毕竟长在天灾后，按照当前世界的规定，十五岁就成年了，是可以娶妻生子，当全家顶梁柱的存在。
老父亲，正值壮年，却在昨夜摔断了腿。
沿海地带，没有山地，到处都是大平原，要么便是水，即使是出海打渔不慎跌落了海，也不至于把腿摔断。
而且早上起床的时候，老父亲罕见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并把珍藏多年的传家宝交给了他。
若这都还不明白的话，那这少年，就真的只能用傻子来形容了？
周天明进去后，换上了少年的衣裳，并把穿了多年的乞丐装套在少年的身上，他坐在瘸了一条腿的太师椅上，目光下垂，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双眼，闪烁着凶光。
其隐藏在衣袖下的匕首，也随时有甩出来的迹象，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打消了心里的念头，吸了口气，肃然问道：“想不想活下去？”
少年战战兢兢的点头。
“那你，就要听我的话。”
少年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道：“希望大人饶小人一条狗命。”
“你的命，不值钱。”
“是是是，小人就是一条狗，只要大人不杀我，即使让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见状，周天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道：“把我手里的信，在七日后，交给第二城的李伯爷，倘若延误了时机，就不用回来了，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少年哪里不敢答应，跪在地上再次点头。
周天明弯下腰，抬起少年的下巴，道：“你记着，若胆敢往相反的方向走，或是把这信，送到了不该去的地方，那么，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命有时尽，噩梦无尽头的凌迟恐惧感。”
言罢，坐直身体，道：“去吧，趁着天还没大亮，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必须在七日内，送达。”说到这，他顿了顿，望着农夫的尸体，道：“你的父亲，我会处理好的，他的骨灰，我会在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告诉你埋在什么地方。”
“遵命。”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过了今日，可就生死两茫茫了。”
“小人只想问，大人口中的李伯爷，是否就是我晨曦帝国的暗月城城主，开尘伯爵李若愚？”
周天明摸着下巴，笑得有些诡异，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淡笑道：“该知道的，迟早你会知道，否则，别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少年点头，拿着信件，趁着昏暗的黎明，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