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复仇线呢?_70

  黎怀澄连忙回应,大叫道:“有!有——人——!”
  被沙石阻挡的道路另一边骤然喧嚣起来,一道沙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橙子!橙子是不是你!”
  听到周子猷的声音,黎怀澄十分精细,被雨水淋得冰冷的身体都好像恢复了一些热度,他将手放在嘴边,叫到:“是我!”
  “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周子猷激动得破了音,手电筒的灯光乱晃,“圆子呢?还有苗渺?他们没事吧?”
  “江斯源昏迷了!”黎怀澄上前几步,踏着湿滑的泥土道,“他必须尽快得到救援,你们那边能过来吗?”
  这次回答的不是周子猷,而是成年男人洪亮的声音,“我们已经联系了山下的救援队,但是山下的小镇因为泥石流塌了很多房子,所以救援一时间抽不开身,你那位同学情况怎么样?”
  黎怀澄闻言皱起了眉,扯着已经发疼的嗓子将江斯源的情况说了一遍,问道:“最快多长时间能有人上来?”
  “我们也不清楚。”洪亮的男声道:“我们这边路被堵了,也下不了山,而且现在电话也打不出去,只能等着了。”
  黎怀澄沉默了片刻,道:“我下山去看看。”
  这次他的声音不大,却因为山林一直在刮的风突然停下而传到了对面那些人的耳里。
  刚刚那道洪亮的男声语气焦急:“你不可以下去!现在下山比上山还危险!”
  黎怀澄抿紧了唇,刚转过身就听到那边周子猷的声音,“橙子!你别冲动!下山太危险了,你等一会!等一会救援队就上来了!”
  “江斯源等不了了。”
  黎怀澄的声音被雨水打散,不顾身后的焦急的叫喊声,转头往山下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手里的瑞士军刀插在途经的枝干上,帮他缓冲下山路上的湿滑,也留下了记号。
  一路上,黎怀澄都咬紧着牙根,尽管不可避免的摔倒了几次,但是好歹只是摔在平地上,好几次踩滑险些摔下山都靠军刀稳住了身体,只是冰冷的雨水不仅仅只淋湿了他的衣服,也带走了他的身上的热度,脚下的每一步都变得艰难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怀澄攒着军刀的手都已经麻木时,他再次看到了光听到了声音。
  一行人穿着醒目雨衣拿着手电筒向这边走来,领头的人发现了他,大叫一声:“那边有人!”
  那些人加快脚步向这边走来,黎怀澄眨了眨眼,抵挡见到人心下一松后骤然袭来的困意,还没走几步就被人一把抱进了怀里。
  “怀澄!”
  温暖瘦弱的身体,却奇异的带着让人眷恋的安全感。
  黎怀澄的身子晃了晃,在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音中清醒过来,看到围着他的那些熟悉面孔,不知为何鼻尖突然酸了起来:“爸爸、妈妈,哥。”
  “你有没有事?”黎怀锦抓住黎怀澄的手腕,手电筒照到他伤痕累累的手掌和不知擦破划破多少道的手臂上,心疼的皱起了眉,道:“我们马上下山,你别怕。”
  黎怀澄闻言直起了身体,探头向搜救队队长道:“我朋友现在困在山洞里,他已经高烧昏迷了,必须马上得到救治。”
  搜救队队长闻言连忙问道:“你还记得去山洞的路吗?”
  “我记得。”黎怀澄挣脱黎母的怀抱,向救援队队长走去,“就在……”
  “不可以!”黎母拦在黎怀澄身前,声音在哗啦的雨声里格外强势,“你发烧了!而且现在手上全是伤,这么大的雨很容易感染,你必须马上下山包扎伤口然后休息。”
  “我没事。”黎怀澄摇摇头,继续对搜救队队长道,“我沿途留下了记号,现在上山不需要多久就能找到,你们有带应对高烧的药物吗?”
  搜救队队长闻言十分意外,正式的打量了这个色惨白却十足冷静的少年一眼,语带赞许道:“我们上山带来医生,退烧的药物都在,只要到达那里,你的朋友就能得到救治。”
  黎怀澄松了口气,转身道:“谢谢您,跟我来吧。”
  黎父拉住黎母,摇了摇头,道:“怀澄会下山来应该就是为了他那个朋友,你现在劝他也没用的。”
  黎母抿嘴,抓着黎父的手微微颤抖,牵着黎父走在了黎怀澄的身后。
  注意到黎母跟在身后,黎怀澄眉心微蹙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体力不足,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也无暇顾及这么多。
  有救援队一起,黎怀澄才发现下山时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山也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走进山洞,当看到安然坐在那里的苗渺和依旧昏迷的江斯源那一刻,黎怀澄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迅速抽离,眼前一片漆黑。
  再次睁开眼时,黎怀澄发现自己躺在了病房里,窗外的天空一片湛蓝,丝毫看不出暴雨的痕迹。
  “醒了?”坐在一旁的周子猷连忙起身,仔细看了眼黎怀澄睁开的眼,确定他确实醒来才转身冲出病房道:“阿姨叔叔锦哥圆子!橙子醒了!”
  不同轻重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病房的门很快被人推开,江斯源跑在了最前面,却在床尾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红了眼眶。
  黎怀澄讶异于江斯源的恢复速度,见他站在那里不动,勾起唇浅笑道:“烧退了?怎么站在那里不过来。”
  黎父黎母和黎怀锦也走了进来,黎母越过江斯源走到黎怀澄的病床前,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抓起他的手放到脸旁,也红了眼。
  “你吓死妈妈了。”黎母抓着他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憔悴不已。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湿濡,黎怀澄这才意识到他们的不对劲起来,他只是短暂的昏迷,他们为什么却看起来都如此憔悴。
  “你睡了三天。”黎父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憔悴,眼下一片乌青,语气是难得的强硬:“下次不要这么任性了。”
  黎怀澄闻言双眸微睁,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昏迷了三天?
  “对不起。”江斯源走过来,垂着头道,“都是因为我。”
  黎怀澄回过神来,看着江斯源仿佛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蹙眉道:“不关你的事。”
  江斯源垂下的睫毛轻轻一颤,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他很想上前抱住黎怀澄,想将他揉进骨血里,想亲吻他的指尖和唇角,想确定他真的醒了过来想确定他还在。
  谁也不知道他得知黎怀澄为了救他独自闯入山林,得知山上被堵又毅然下山时的惊吓与狂喜。
  惊吓黎怀澄竟然不顾下着暴雨的山林有多么危险,独自一人外出求救,也惊喜于黎怀澄为了他愿意以身犯险。
  然而不论是惊吓还是狂喜,这一切都在他得知黎怀澄还在昏迷时转为了惊惧和无措。
  不顾医生和护士的阻拦跑到了黎怀澄的病房,当他看到门内担忧憔悴的黎家人时,突然胆怯起来,他不害怕黎家人的责备,却害怕看到黎怀澄真正闭着眼睛躺在里面的模样。
  他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了许久,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许久之前见过的一幅画面——坐在初七手术室外的黎怀澄。
  惊慌、恐惧、痛苦、愧疚……大概那时候的黎怀澄,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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