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再等等吧。他想。
  结果一等就等到了上课,史博文忸怩了一整天,终于在晚自习的时候,一咬牙,端着书走到了程旷座位旁,敲了敲他的桌子。程旷还没说话,章烬就先开口了:“有事儿?”
  史博文清了清嗓子,说:“程旷同学,我这里有道题目想跟你探讨一下。”
  周围一片死寂,凯娘娘心里翻江倒海,盯着学霸不敢说话,转回去悄悄地回复魏明明的消息。
  -我没听错吧?双学霸进行学术交流?
  -史皇帝端着天大的架子,居然也有主动求人的一天?
  “史皇帝”是魏明明他们几个给史博文取的外号,罗凯飞快地打字回复:
  -我说呢……难怪他老往这边瞟,敢情是盯上我家学霸了。
  -居心叵测啊!
  魏明明附和说:“早有预谋啊!”
  皮裘也在这个小群里,一时没想到词,强行跟风接了一嘴:“可不是嘛!”
  程旷垂眼看了看他手里的书,问:“哪道题?”
  在一圈视线注视下,史博文把椅子拖过来,坐在了程旷旁边,用笔指着书上的一道题目说:“就是这道题,旁边是我的解题思路,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一步就分析不下去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就像一块石头掉进了水里,表面上安静的教室,私底下全都沸腾了。
  从前七班没有人敢去问学霸问题,史博文开了个头,就像无意间揭开了某种封印,五行山下的猴子一个个蹦出来,晚自习一结束,陆续有人抱着题目去找程旷,短短一晚上,就靡然成风了。
  碍于炮哥儿镇在那儿,他们不敢在学霸座位旁边排队,每次最多只有两个人结伴去,一个问问题,另一个壮胆。
  纵然如此,章烬还是非常不爽,忍了好几天之后,姓章的渣渣从桌肚里摸出了一沓作业本,皮裘路过的时候瞪着豆豆眼,震惊地想:学习这玩意儿真能传染?
  这一整本翻下来,压根就没几道章烬会写的题,但白老狗说过,碰到不会做的题不用着急,先多读几遍,把题目看懂、思路捋清。
  其实有些题目读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比如这道物理题:
  如图所示,在半径为r的水平圆盘中心轴正上方口处水平抛出一小球,圆盘以角速度w做匀速转动,当圆盘半径ob恰好转到与初速度方向相同且平行的位置时,将小球抛出……
  “这题选bd。同学,你念这么久,喉咙不干吗?”
  罗凯闻言目瞪口呆,史皇帝这莽撞娃子估计是活腻了,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怼炮哥儿!
  章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没去找他算账,这人居然还送上门来招惹自己。他把笔往桌上一拍,说:“你话那么多,找死吗?”
  史博文的脸瞬间黑了,作为班长,童佳葵应该去劝架,但是她不敢,只能把求助的视线投向凯娘娘,凯娘娘又看向魏明明,魏明明也怂,扔手榴弹似的,把目光扔给了皮裘。这个时候,有人说话了。
  程旷说:“炮哥儿,出来一下。”
  这是程旷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炮哥儿”,章烬怔愣了一下,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刚窜起来的戾气全作鸟雀散了。
  皮裘猛地松了一口气,强还是学霸强。
  走廊上,章烬问:“你叫我出来干嘛?”
  程旷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仿佛无声胜有声地说“你心里没点数吗”。
  章烬肝火又冒出来了:“我看他碍眼,今儿非要揍他一顿,你别拦着。”
  他刚要走,就听见程旷说:“你念那么久,喉咙不干吗?”
  章烬:“……”这小王八蛋找茬吗?
  程旷嘴角弯了弯,接着说:“去小卖部吗?我请你喝饮料。”
  章烬觉得这个王八蛋就是故意的,先给一巴掌再塞颗甜枣,谁教他的?
  ……偏偏他还挺受用。
  一寸光阴一寸金,大家都争分夺秒地刷题学习,他们俩却把千金万两的时间花在了小卖部。溜达了一圈回来,章烬心情愉快了,回到教室后学习欲望分外强烈,翻出了一本化学试卷继续读题。
  化学题读起来比物理题无聊,有些题目冗长且复杂,章烬挑了些短的读,无意之间居然发现了一道会做的题。
  那是一道选择题,让考生从四个选项中选出说法正确的一项,章烬题目都没看完就选了a——铅笔芯留在皮肤下会导致铅中毒。
  写完这道题,章烬开始对答案,他终于凭着真才实学做对了一道题,而不是蒙对,谁知天不遂人意,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整栋教学楼“噗”一声陷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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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诸位身体健康?
  第43章 我喜欢他,吃点甜头怎么了?
  “停电了!”
  “我操,黑灯瞎火的写什么作业!起来嗨啊!”
  “球球!快打开你那个闪光棒!”
  “魏明明你个乡巴佬可闭嘴吧。”
  天花板上出现了一轮光圈,抽了风似的不停闪烁,人影投射在墙壁上,整个教室里群魔乱舞。凯娘娘兴奋地转过身,对程旷说:“学霸,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程旷之前就被罗凯这个二百五坑过,冷冰冰地赏给他一个“滚”。
  凯娘娘不吐不快,干脆离开座位跑去祸害魏明明。
  七班这群屁民停个电都像过节似的,实验班就不会这样。史博文在一片喧哗中拿出了应急台灯,刷题之前习惯性地往旁边瞟了一眼。结果他没看见程旷,却看见了章烬。
  章烬摸黑把椅子拖到了程旷座位旁边,窗外幽暗的天光被他挡住了,史博文看到的章烬是一团黑黝黝的剪影,而程旷的桌子却是亮晃晃的,章烬手上拿着手机,手指边缘被闪光灯照得近乎透明。
  史博文前面的魏明明被罗凯折腾得受不了,跑去皮裘那儿摸了根电棒对付凯娘娘,罗凯吓得跳起来,不小心撞到了他桌子,史博文收回视线,再看题目的时候不小心走了会儿神,不知怎么了,忽然有点羡慕。
  还没闹多久,石韬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一敲门,班上立刻就安静了。
  “又在疯,考起试来一个个熊样儿,”石韬皱眉数落了一句,随后通知说,“学校今天晚上不会来电,你们别留在教室里了,赶紧回家。”
  “唉,我作业还没写完呢,学霸……”刚才那段时间好似捡来的,回家了又要写作业,罗凯想问程旷借试卷,话说一半噤声了——炮哥儿什么时候坐到学霸身边了?而且居然在帮学霸照明?
  凯娘娘惊呆了,脑子里除了“我操”什么都想不起来。吃惊的不只有罗凯,陈锐跟曹辉两个人离开教室的时候,在门口被人挡住了。陈锐没看清是谁,正要让那人别挡路,却被曹辉拦住了。
  曹辉用口型无声地说:“淼儿。”
  陈锐愣了愣,胡淼站在前门,眼睛直直地往后门那边盯,他顺着胡淼的视线看过去,还没看清楚,这个时候,胡淼脸色沉沉地走了。
  曹辉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
  教室安静下来,章烬往四周扫视一圈,发现只剩他们俩了。
  程旷还在闷头刷题,章烬无聊地推着笔在桌上来回滚,晃了晃手机说:“学霸做题也这么慢吗?”
  那只笔滚到试卷边缘,就要掉下桌面了,程旷余光看见,伸手挡了一下,他刚碰到笔杆,另一只手就摁在了他的手背上。
  带着体温的接触在幽暗的环境中格外清晰,过了两秒钟,程旷停下笔,合上书说:“学霸碰上不会的题了,走吧。”
  章烬有些意外,问:“那题怎么办?不做了?”
  程旷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扔了。”
  章烬眉毛一跳,“嚯”了一声,他就知道这玩意儿的学霸是假的。
  “渣渣,边走边想。”
  程旷收好了东西,章烬正要关上手机闪光灯,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对程旷说:“你等等。”
  程旷走过去,看见章烬拿着一支红笔在对答案,他一垂眼就跟章烬目光交接,章烬把笔帽盖上,手指敲着试卷说:“我跟你说会儿话,耽误你想题吗学霸?”
  程旷说:“你说吧。”
  “哟,一心两用啊?”
  “你还说不说了?”
  “凶我是吧?”章烬指了指试卷上打了叉的选择题,一字一句地说,“铅笔芯留在皮肤下会导致铅中毒——错,铅笔芯中不含pb(铅元素),它的主要成分是石墨和黏土。”
  程旷怔了怔,随即弯着眼,毫无罪恶感地笑了。
  “操。”罪证确凿,现在他胳膊上还有黄芸芸戳的那窟窿眼的痕迹,“老子为了你差点儿连命都豁上了,合着你还好意思忽悠我?”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程旷没有继续往下想,转了话头说:“我请你吃饭吧。”
  “晚了,我他妈后悔了。”章烬回想起来就窝火,他居然被蒙在鼓里那么久!
  过了一会儿,他盯着程旷,压着火说:“去大鹏那儿。”
  晚上九点,耗儿街夜市格外热闹。
  去烧烤摊的路上,章烬买了两个钵仔糕,一边吃一边走,不料还没尝到味儿,那滑腻的一坨就泥鳅似的溜走了,还在地上打了几圈滚。
  章烬骂了一声“操”,程旷转过头只看见他叼着一根竹签,钵仔糕已经没影了,于是刻薄地损了一嘴:“你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吗?”
  程旷的钵仔糕还握在手上,上面有一个弧形缺口,章烬拔出竹签,视线不动声色地在程旷嘴角揩了一下,心跳倏忽漏了一拍,就好像尝到了湿滑甜润的钵仔糕似的。
  现在要是亲他一下……章烬清了清喉咙,这一把腌臜念头像柴火,窸窸窣窣地在他胸口烧着,折腾得他有些焦躁。这把火将他的思想一分为二,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两种声音。
  一个声音说:“你想让他跟你翻脸吗?”
  另一个声音又说:“他脾气本来就烂。”
  “你那是耍流氓!”
  “巧了,老子就是流氓!”
  “你也想做那个疯子吗?”
  章烬被呛住了,回过神时,发现程旷手里多了一个钵仔糕,他愣了一下,只见程旷递了一个过来,说:“你的。”
  这时,脑子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喜欢他,吃点甜头怎么了?”
  一瞬间,章烬福至心灵般,挑剔道:“蓝莓味的?”
  他大约是忘了之前自己挑的那个就是蓝莓味,程旷让了他一回,没提这茬,问:“你要什么味儿?”
  “红豆的,”章烬拿走了程旷手里的那个,“别买了,我吃这个就行。”
  程旷收回视线,某种暧昧不明的感觉又隐晦地冒出来,不痛不痒地在他手心挠了一下,与此同时,嘴里冰凉的钵仔糕滑进了他的咽喉。
  方鹏的烧烤摊生意还不错,他俩过去的时候,恰好有一对情侣吃完,才把桌子空了出来。大鹏往烧烤架上刷了一层油,打招呼说:“炮哥儿,唷,把旷哥也带来了?正好今儿五花肉特漂亮,滋滋儿冒油,烤出来那叫一个香!”
  程旷迟疑了一霎,确定刚才这位天山童姥爷喊的是“哥”,而不是“炮儿”和“学霸”。章烬毫无负担地应了声,拖开凳子坐下了。
  最近气温升高了,夜间还是凉飕飕的,周围的人最薄也就穿一件单衣。章烬坐下以后,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短袖,袖口下的纹身时隐时现,浑身透出一种带着戾气的嚣张,倒真有些传言中耗儿街小炮仗的架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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