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今年5月。”也许是因为终于交待得差不多了,侯诚松了口气,“他来取稿酬,然后给了我五万,让我好好休息。村子里夏天太热了,难熬。我手里有了钱,就出来了。没想到,没想到被你们抓到了……”
  “这案子很蹊跷。”花崇招待明恕在市局对面的巷子吃饭,坐在干锅店里,不仅要了超大份排骨兔子黄鳝混合锅,还点了隔壁的蹄花汤和锡纸烤鱼,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墓心肯定有问题,现在先不论他的是不是在煽动些什么,单是他找侯诚顶替身份这个行为就非常可疑。正常作家会这样吗?”
  “如果是想在缴税上动一动手脚,这倒是有可能。”明恕奔忙了几天,迫切需要吃点开胃的,也不跟花崇客气了,“但该纳的税,一分都没有少。这明显就是隐藏身份,而且他很聪明,找的是侯诚这种人。侯诚没有家人,独居,且非常孤僻,而庆岳村那种地方又没有监控,只有侯诚一个人知道真相,没有物证,也没有别的人证。”
  “墓心甚至可以在必要时处理掉侯诚。”花崇想了想,又补充道:“前提是墓心是个具备犯罪潜质的人。”
  “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明恕说:“两起命案的嫌疑人受墓心的影响,我必须尽快找到墓心。”
  “侯诚你打算怎么安排?”花崇问。
  “他是关键。花队,我想跟你申请一下。”明恕与花崇碰了个杯,“侯诚……”
  不待明恕说完,花崇已经会意,“放心吧,我这边去沟通一下。侯诚现在是唯一的线索,如果他被扣在治安支队,可能会打草惊蛇。”
  明恕笑,“谢了。等这次几个案子顺利解决了,我再请你和柳老师喝酒。”
  花崇问:“叫上乐然?”
  “肯定叫他!”提到乐然,明恕心情轻松了些,“那个小笨蛋。”
  乐然是明恕在特别行动队认识的队友,年纪不大,资历却很深。当时他们一大帮人刚执行完一个任务,休整之后相邀出去喝酒,乐然打架行,喝酒本来不差,但只能喝一种,混在一起喝准晕。
  不知谁先给乐然倒了红酒,之后又倒了白酒,乐然当即中招,歪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醉酒的人大多发酒疯,或是干脆睡觉,这家伙是有问必答,让一圈兄弟逗了个痛快。明恕最初还觉得欺负队友不仗义,后来也逗上瘾了。要不是后来特别行动队的负责人沈寻将乐然带走,一帮人能直接闹到天亮。
  “乐然去霞犇村了,正在忙你们转去特别行动队的案子。”花崇说:“真相被掩藏了十二年,也到了该水落石出的时候。”
  明恕想起李红梅,叹了口气,转瞬打起精神,“我负责的案子,很快也会水落石出。”
  第21章 猎魔(21)
  根据侯诚的描述,画像师画出了墓心的人像。
  但这幅人像与画像师根据王又群、侯细媚的讲述画出来的完全不同。
  在三个人眼中,墓心有三种长相。王又群与侯细媚与墓心没有实际接触,时间久远,记忆模糊,这倒是可以理解。但明恕将凭侯诚记忆画出的人像拿给她们看,事先没有说画中人是谁,只问有没有印象,是否在哪里见过,二人都摇头,“没见过。”
  “这个人就是出入侯诚家的年轻人。”明恕说。
  “啊?”侯细媚惊讶,“不可能吧?我记得他不长这样啊。他到底长什么样,你现在让我描述,我是真的记不得了。但你如果让他站在我面前,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画画得不对。”
  王又群也道:“他长得很帅的,别的我不说,这画里的人长得也太普通了。”
  明恕收回画像,又去见侯诚。
  因为有打草惊蛇方面的考虑,治安支队打算暂缓对侯诚的拘留,先放侯诚回去。临到要走,又被拦下,侯诚脸上露出那种底层人无助又慌张的神情,“我记得墓心长什么样,但是你要我把细节描述出来,我真的讲不好啊,你们再逼我,我也讲不好。我尽力了,这张图和墓心不是完全一样,可你要我说哪个细节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来。”
  这番话不像狡辩,而侯诚的立场,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包庇墓心。
  根据外行的口述绘制人像就是存在这种问题,人的记忆并不是完全精确的,时常存在程度不一的模糊。你能清楚记得你的朋友与家人长什么样,但你或许无法描述出他们的每一个细节。这就让画像在刑事侦查中只能作为一种参考,一种辅助手段。
  侯诚回到庆岳村,其网络与现实中的动向完全处在警方的监控中。
  墓心并未出现,而即便是柳至秦,也未能捕捉到墓心的蛛丝马迹。
  明恕在洛城待了几日,既不敢贸然离开,又记挂罗祥甫那起案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回一趟冬邺市。
  这时,萧遇安却一个电话打来,“先别急着回来,再在洛城待几天看看。”
  “为什么?”明恕不大理解,“墓心的线索暂时断在侯诚这里,我留下去也没有意义。”
  “你不是放侯诚回庆岳村了吗?不要心急,再等几天,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萧遇安说:“而且我也要去洛城。”
  明恕一下子从市局宿舍的床上坐了起来,“嗯?你要来洛城?”
  萧遇安说:“有些疑问想亲眼验证一下。”
  床硬邦邦的,明恕坐得不太舒服,语气带着一丝不满,“什么疑问?不可以告诉我,让我去验证吗?”
  “我现在不是十分确定。”萧遇安耐心说:“所以亲自看一下比较好。”
  明恕又躺回去,还翻了个身,“嘶……”
  萧遇安问:“怎么了?”
  “痛。”明恕将枕头垫在腰上,右手拿着手机,左手用力捏着酸胀的腰肌,趁机抱怨道:“这几天累爆了,不歇气儿地在外面跑,睡不够,床还跟小龙女的冰床似的梆硬,弄得我腰酸背痛,腿脚也痛,脖子都快错位了。”
  “那按摩一下。”萧遇安说。
  “哪有那个逍遥时间。”明恕吸取了教训,这回翻身翻得很慢,换了个侧卧的姿势,继续捏腰,“而且别人按得不好,我不喜欢。”
  “我说我给你按摩。”萧遇安声音低下来的时候特别迷人,“大后天……不,后天晚上就到。”
  明恕一蹦而起,也顾不上腰痛了,“真的?”
  “真的。”萧遇安笑,“看看案子,再看看我宝贝的腰。”
  “哎……”明恕舒坦了,奔忙几日的疲惫顷刻间消散,盘腿坐在床上,“哥,你懂说话的艺术吗?”
  萧遇安反问:“如果不懂,你要教吗?”
  “你应该这么说——”明恕清了清嗓子,“看看我宝贝的腰,再看看案子。”
  萧遇安故意说:“案子还是该摆在第一位。”
  “但你可以哄哄我。”明恕说完自己都笑了,“操,我这娇撒得,把我自己都给恶心到了。”
  “案子重要,宝贝的腰也重要。”萧遇安还真哄起来了,“今天没别的事就早些睡,知道你累着了,案子一侦破,我就给你放假。”
  “那你呢?”明恕明知故问。
  “我没假。”萧遇安说:“我管的又不止一个重案组。”
  “那我也不要假了。我陪你。”
  萧遇安话中含笑,近乎调情,“在局里陪我,在家里等我,你选一个?”
  “这……”明恕耳根一阵热,“那我还是在家里等你吧。我们挺久没做过‘家庭作业’了,我都快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尖子生变成科科不及格的吊车尾了。”
  “嗯,看来是得补习一下了。”萧遇安一本正经地说,“通宵达旦怎么样?吊车尾吃得消吗?”
  “为了重新成为尖子生,通宵达旦也是应该的。”明恕拉起被子盖住头,“萧局,你好骚啊,对下属说这种话。”
  萧遇安此时的声线极为迷人,“什么下属,你不是学生吗?”
  明恕都快发抖了,“老师,你好骚啊!”
  萧遇安完全没有笑场,仍是那一把温润从容的声音,“是学生自己想补习,现在怎么能说是老师骚呢?”
  明恕打了个笑嗝,“那是我骚?”
  萧遇安说:“嗯,这位学生对自己的认知还挺准。”
  明恕佯怒,“呸!”
  萧遇安笑道:“不早了,乖学生快睡吧。”
  放下手机,明恕在床上翻腾了几个来回,最后决定去卫生间解决一下。
  萧遇安打电话来之前,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聊完天精神一下子亢奋起来,睡不着,特想提前做一做“家庭作业”。
  “家庭作业”这词是明恕最先说的,萧遇安头一次听到时忍俊不禁。
  明恕就解释,“哥,你不觉得‘家庭作业’听上去很温馨吗?是在家里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的作业。”
  萧遇安刮他的鼻梁,“家庭作业不是你最怕的吗?你写不出来,我还帮你写过。”
  “那不一样。”明恕顺势将脸凑过去,在萧遇安手掌上蹭了蹭,“我想和你一起做‘家庭作业’。”
  和萧遇安在一起的一幕幕像温柔的溪水,涓涓流入脑海。明恕打了个哈欠,终于再次有了睡意。
  两天后的深夜,萧遇安抵达洛城高铁站,上了明恕开来的警车。
  时间已经太晚,无法立即赶到庆岳村,明恕带着萧遇安去了自己的临时居所。
  市局宿舍都是单人床,有的是单人间,有的是多人间。明恕入住时没想过萧遇安会来,要的是单人间,这下后悔了,心道早知道就要个双人间。
  住在宿舍的警察其实不多,方远航这几天一直在庆岳村,同一层楼里就有几个双人间空着,但突然换成双人间未免太引人注目。
  所以明恕也只是想了想,并没有提出来。
  哪知萧遇安在单人间洗漱完毕,以住在一起方便分析案子为由,也不问他的意见,直接将他的行李转移到了双人间。
  “这样不好吧?”他小声说。
  “有什么不好?”萧遇安挑着眉,“刑警出差住双人间、三人间不是最正常的吗?节省资源,有利于交流案情。”
  好像什么话从萧遇安嘴里说出来都是正直的,有道理的。明恕心中高兴,嘴上却嘀嘀咕咕骂道:“老奸巨猾。”
  “嗯?”萧遇安已经关上门,佯装没听清,“老什么?”
  明恕伸手环腰,“老流氓。”
  萧遇安笑,在他腰根力道不轻地拍了一下。
  “哎哟——”明恕叫道:“真打啊?”
  萧遇安食指在他嘴上压了压,“不打这张嘴就不听话。”
  明恕也就是假装生气,被打了也不挪步,还环着萧遇安不放,嘴里含含糊糊吐出一声“哥”。
  萧遇安撑住他的肩膀,下巴往靠窗的那张单人床指了指,“去躺着。”
  大概是一见到萧遇安,精神就松懈了,脑子就想到某些不该此时想的事,明恕身子一绷,“现在啊?”
  萧遇安轻拍他的脸,“想到什么了?你不是腰痛吗?还要不要按摩了?”
  明恕从耳根红到脖子,在床上趴好了还假意抱怨,“你逗我玩儿啊?”
  萧遇安的手很重,也很有技巧,清楚明恕的身体,知道他哪块肌肉有问题,专门往那儿按。
  刚开始时,明恕痛得直扭,背都快躬起来了,又不敢大声喊,担心声音穿透墙壁,被别人听到。可忍又忍得很辛苦,只得将脸埋进手臂里。
  还是在家里按摩好,随他怎么叫都行,有时明明不痛,他也要故意叫唤几下。
  萧遇安听得出他什么时候是真痛,什么时候是瞎嚎。他每次瞎嚎,屁股就会挨上一巴掌。
  “哥,你揍我可真下得去手。”有次他这么说。
  然后萧遇安就伏低身子,虚虚压在他背上,在他耳边用呵气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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