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何栖迟转了目光,看向黑色的锃亮的办公桌:“他……这段时间过得好么?还是忙于工作么?经常出差么?”
  “工作?出差?”钟笙的声音难得有了点感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夸张的说道:“进医院比回家次数都多的人,你告诉我他要怎么出差,怎么工作?”
  何栖迟突然觉得耳膜生疼,明明钟笙也没有很大声,可她的耳朵就像灌进了水,咕咚咕咚,听什么声音都像蒙着一层棉布,灰蒙蒙的不清晰。
  “他的身体明明已经不成样子了,却还要去参加综艺录制,你知道在参加之前,他吃了多少吊着精神的药么?”
  明明听不清晰的,可钟笙的话还是一字一字的蹦进她的脑海。
  不是从耳朵进的,就是从眼睛。
  “医生告诉他不要劳累,不要有什么大的动作,更不要费什么心神,难道何小姐感觉不到,整场游戏下来,他说的话前后不搭,逻辑混乱么?这是他的风格么?”
  “前半场明明都挺好的,挺正常的,后半场他怎么就跟着你一起跳下去了呢?为什么他那么晚才回去,因为在后台,他咳得几乎停不下来了!”
  “最后他去参加聚餐,游戏一局一局的输,酒一瓶一瓶的喝。”
  “我不是……我不知道他……”何栖迟的解释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钟笙看着她低低念着的样子,从旁抽了一张纸巾给她。
  何栖迟抬起头。
  这么好心的么?
  钟笙的嘴唇动了动,何栖迟忽然恍惚了一下。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一定是一把能直接要她命的利刃,直戳心脏,半分余地不留。
  别说。
  求你,别说了。
  钟笙的唇边像是漾起薄薄一层笑容:“何小姐,你不是问我,他为什么来美国么?明明身体已经这么不好了,为什么还来?”
  “何小姐,您难道没有感觉到,从分开到现在,您的事业进展得异常顺利么?盛总明明不同意古风剧拍摄的。”
  “那是因为,林总收购了盛世,他说他答应过你,如果进军娱乐圈,必然收购盛世,把你抢过来。”
  “所有阻挡您的人都被林总处理掉了,就像许多年前,凭空消失的骆氏一样。”钟笙抬起头,“何小姐,也许这是林总对您最后的守护了。”
  “不是!!”何栖迟忽然尖叫起来,“他会好起来的!你再胡说,我、我……”何栖迟哭得脑子缺氧,一时也想不出来她能把钟笙怎样:“我让林泽宴开除你!”
  钟笙的笑容更加薄凉:“好,我也希望您能叫醒林总。”
  出门的时候,钟笙侧过头,补充了一句:“叫醒了,希望你对他好一点吧……”
  对他好一点吧,你难道看不到他眼睛里近乎满溢的爱意缱绻么?
  “我会照顾他。”何栖迟声音不高,却出奇坚定:“我会一直照顾他。”
  就像小时候那样。
  最后钟笙没有回答,低下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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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我很爱你
  傍晚的时候林泽宴又咳了一次血,鲜红的血液沾湿胸前绷带,换了一层又一层。
  医生给林泽宴换纱布的时候,何栖迟就在旁边,他们掀开最后一层,糜烂的血肉直戳进何栖迟眼底。
  满屋子的血腥味,血色红得妖冶,阳光下泛着灼灼光华。
  何栖迟莫名联想到了曼莎珠华,实在美得耀眼,稍不留神就会夺人性命。
  林泽宴只皱了一下眉头就失去知觉,又是一通icu的折腾。
  一开始何栖迟还难过,现在几天过去,她几乎已经麻木了。
  看着他们忙来忙去,推进推出,何栖迟也只能站在一边,耳膜嗡嗡响着,钟笙和她说了几句话,何栖迟一句也没有听清。
  好在古风剧那边最开始的准备工作都已经结束,钱导经验丰富,几乎不用何栖迟进组,只是偶尔电话视频一下探讨意见即可。
  盛锦枫那边给了特许,后面的工作全部推迟,莫名推了一个月的长假出来,让何栖迟能安心照顾林泽宴。
  几天下来,何栖迟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待护工把饭做好,喂林泽宴吃完,等待医生给林泽宴换药,等待钟笙一次次跟她说林泽宴的身体情况。
  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何栖迟每一次都会问医生,他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往往都说现在还不能确定。
  其实何栖迟很想问下一句,他还会不会醒。
  可她不敢问,害怕答案也是不确定。
  等一切尘埃落定,夕阳已经西沉,最后一丝光彩挂在天空,紫红色的一道。
  他们都出去了,何栖迟坐在林泽宴床边。
  她站了太久,腿都有点麻了,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药味儿,是新换的一种,和以前的味道不太一样。
  何栖迟习惯性的握起他输液的那只手,轻轻焐着。
  “疼不疼啊。”何栖迟小声跟他说着话,“小时候你就不怕疼,被你妈妈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肯出声。”
  何栖迟低了低头,“给你削个苹果吧,等一会儿你要吃哦。”
  何栖迟手有点抖,削好的苹果皮断掉了,何栖迟弯腰去捡,听到病房外面一阵嘈杂。
  “我就是进来看看,又不吵他睡觉……”
  华星恒推门进来,保镖的手拦了一半,何栖迟回头跟保镖点了下头,保镖里面收回手,退了出去。
  “哟,这不是何小姐么。”华星恒虽然笑着,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凉薄:“终于肯来看看这个傻男人了,看看,他被你害得多惨。”
  何栖迟转了转手里的苹果,忽然不想削了。
  “气色倒是还好。”华星恒斜斜倚靠在墙上,抱着手臂,下巴微微一扬:“听钟笙说一直是何小姐照看着?”
  何栖迟点头:“嗯。”
  正中华星恒下怀:“始作俑者。”
  句句是刀子,一把一把往何栖迟心口扎。
  幸好钟笙到得及时,“华医生到了?看来是和华医生走岔了。”
  “周医生正在外面等着呢。”
  华星恒回头看了钟笙一眼,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何栖迟,嗤笑一声。
  懒洋洋道:“走吧。”
  病房门关上,室内重归安静。
  何栖迟始终没有抬头,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砸在手背上,碎成八瓣。
  肩膀耷拉下来,一耸一耸。
  她知道啊,是她把他害成这样。
  也没有人比她更心痛了。
  “谁欺负你了?”
  声音沙哑低沉,却温柔无比。
  “嗯?小七怎么哭了?”
  何栖迟停顿了两秒才猛然反应过来,抬起头。
  那双褐色的眼睛终于睁开,温温和和的看着她。
  “你……”下巴上还挂着一颗泪珠儿,何栖迟惊喜的站起来:“医生,医生!他醒了。”
  “他醒了!!”
  -
  病房里一阵忙碌,钟笙和何栖迟站在外面。
  自从他开口说话之后何栖迟就一直在流泪,不管钟笙怎么安慰都不好使,她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流。
  一直忙碌到傍晚,医生出来的时候说:“林先生醒了,也就没有什么大事了,等晚上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再养一两周肩膀上的外伤痊愈就可以出院了。”
  这个消息听完之后,何栖迟哭得更厉害了。
  钟笙正要进去,想起什么,退回来说:“林先生现在最想见的,应该是您。”
  何栖迟点点头,再一次走进病房。
  站在门口遥遥看着他,林泽宴微微眯起眼睛,艰难的勾了勾唇角。
  对视良久,林泽宴开口道:“我好想你啊。”
  一句话,让何栖迟的鼻子又是一酸。
  “怎么变成小哭包了?”林泽宴微微伸手:“过来。”
  何栖迟像是受了委屈,越哭越厉害:“钟笙说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害你生病害你住院,你对我好,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对你不好……我,华星恒说,”一旦开了话匣子,后面的话就止不住了,何栖迟哭得一抽一抽,也没有什么逻辑,连不成句子:“华星恒说我、说我是、是始作俑者,我都知道了可是、可是他还是说我。”
  林泽宴始终没有插嘴,等她一股脑的说完才开口:“那我马上就把钟笙开除,和华星恒绝交,好不好?”
  何栖迟咕哝了一会儿:“也、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林泽宴轻轻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
  她的小手很凉,感觉到他之后立马回握住了他的。
  这个动作让林泽宴有一瞬的僵硬,眼睛里的惊喜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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