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从进入房间到抓住一人一鬼,阮椒他们三人总共也没用上两分钟。
直到此刻,刘医生才终于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慢慢地落在恶鬼,以及控制住恶鬼的两个高大鬼影身上……牛头、马面,这居然是牛头马面!
刘医生也忍不住哆嗦起来,他再看向阮椒那身大红的官服时,喉头滚动,几乎难以遏制内心的恐惧了。
“你是、你是什么人?”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阮椒站在他的前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罪人刘某,协助恶鬼夺取活人身体,利用善人善念,导致其母子相残,并消磨善人功德,你可知罪?”他的声音冷漠又威严,一声声震入刘医生的耳里,“此间你等如何生出种种恶念,如何施为,来龙去脉,速速给本官招来!”
刘医生也终于反应过来,他抖着嗓子道:“你是,你是……城隍爷?”
阮椒没理会他的疑问,而是声音陡然炸响,厉声说:“招!”
随着这一声震喝,刘医生几乎是瘫软在地上。
在神灵面前,他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若敢谎言,罪加一等!”
“我、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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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刘医生原名刘树根,是个很普通的农户出身。他们那个地方很穷,男人娶不上媳妇,又不敢搞什么买媳妇的勾当,通常都是一家生几个以后,跟别家你娶我妹子我娶你妹子,换亲的。
刘树根家算是那个地方家境稍好的,也把刘树根送去读书,一直读到高中,只是他学习成绩实在不行,就没考上大学。但就算这样,也是当地的“高材生”了,有挺多姑娘都愿意嫁给他。不过刘树根自认为是见了世面的,见过那些同班的女同学,哪能看上家乡的丫头?一直就想着要出去赚大钱,后来可能也是运气好,他学人在山里挖坟找宝贝,还真被他找到了一本破书,里面记载着一个叫作“五鬼派”的门派会的法术。
得了这破书后,刘树根如获至宝,加上他是读了书的理解力还行,就在家里苦苦钻研了好一阵子,还真学到了一些门道。
刘树根自以为本领高强了,就出去闯荡,可他这点本事算什么,外面的玄门术士比他强多了,他就能糊弄些小门小户,赚到的那点钱还抵不了花销,这就让他心一横,决定认真“钻研”了。接下来,他开始学更“高深”的法术。
五鬼派其实是个曾经在地方耀武扬威的邪派,祸害了很多人,被正经的玄门知道后,派高手过来全部剿灭了,就剩下少数在外的苟延残喘。大概是有个五鬼派的人大限快到了的时候,流落到这山沟沟里,给自己办了后事,留下来门派里的法术残本。
邪派的法术,当然是越邪的威力越大,刘树根一开始胆子不大,不敢往那残忍的动手,后来恶从心头起,为了赚钱也顾不了其他了。
刘树根为了修炼邪法,从他身边的亲人开始祸害,等祸害完了邪法还不够强,就干脆把他们那么个地方的人全给祸害了,抽魂炼魄无所不作,也让他的邪法从此有了长足的进步,还根据邪法炼制了几样邪恶的法器,其中最厉害的就是骷髅头和小黑旗了。
——说到底,刘树根就是个野术士,要是真的玄门中人,怎么也能认出阮椒身上的神光,偏他不是,所以他直到看见牛头马面,才猜测到阮椒不是一般鬼魂。
再说回刘树根,他自觉本领真成了以后再去闯荡,这回也的确在一些富商里闯出了些名声。他的主要业务是帮着他们铲除异己,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因此被玄门道士盯上。刘树根借这两样法器逃走了,但也再不敢大张旗鼓地出现,只敢私底下去找大户。
同时刘树根也学精明了,懂得用不同的身份给自己掩饰。
就比如这回,他的身份就是刘医生,之所以会到这家来,其实也是有人请的,并且还帮他混了进来。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让刘树根施法,让另一个魂魄占据这家的当家夫人独子的身体,并且享受这家的财富。
阮椒冷眼问:“这只恶鬼?”
刘树根尴尬一笑。
阮椒皱起眉道:“说!”
刘树根是很敬畏神灵的,嘴唇嗫嚅着,还是说了出来。
“这个是刘吉,我侄子,当年我为了修炼邪法,断了根了,但咱们老刘家不能断根,所以我就把他留下来,想让他给老刘家传宗接代……”
也是因为这样,刘树根对这唯一的血脉挺好,也教了他一点皮毛,结果刘吉是个胆大包天的,居然在外面弄了不少坏事,结果也遇上玄门人,被打成重伤,回来就死了。刘树根把他的魂给留下来,准备想办法给他复活。
这回刘吉跟着刘树根过来办事,看见这家的家境就动了心思,磨着刘树根改了主意。他们想着要偷龙转凤,就瞒着雇主,让刘吉夺舍。
第55章 苗桂银┃连续的审问。
刘树根的这些话里,信息量相当大,听得阮椒等鬼神火气直冒。
之前恶鬼占了活人的壳子,气息混杂,而刘树根来了以后就是一通鬼吼乱打,阮椒也没给这两个家伙望气,但现在听了刘树根的交代,他就忍不住打开神目,仔细地看了这一鬼一魂。
这一看,阮椒差点就往后退去。
刘树根身上浓郁的黑光血气混杂在一起,里面隐隐约约还冒出很多骷髅、冤魂的形态——这不是真的骷髅冤魂,而是作孽太多,怨气不散形成的。甚至说明这厮在修炼邪法的时候,是真的导致了很多魂魄消失,简直是罪恶滔天!
再看恶鬼,这鬼身上黑气冒得厉害,罪孽则远远没有刘树根多,只是即使这样,他身上也背负着几条人命,以及因为夺舍而加深的罪恶。
阮椒的鬼爪颤抖,神光在指尖闪动。
要不是他已经遇见过不少奇葩,见识看涨,恐怕他在这时候就要出手把这两个王八蛋打得魂飞魄散了!
但是不行,案子还有不清楚的要问清楚,而且,只把他们打散也太便宜他们了,他要把刘树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直到魂魄磨损,化为虚无。还有刘吉,不到油锅里炸上几百遍,再去刀锯石磨血池爽一爽,他是绝对痛快不了的——到那时,要是刘吉还有魂魄残存,就去做几辈子家畜,再做几辈子傻子吧。
已经在内心把对这俩鬼魂的审判想了好几遍,阮椒才听见自己冷静地问:“你说有人帮你混进这家,让你成为主家独子的主治医生,还想请你帮着夺舍的人是谁?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树根自己都一骨碌全说了,又不是什么有信义的人,当然也不会替所谓的雇主隐瞒。
他很快继续交代说:“帮我混进来的是这家男主人的情妇,听说跟男主人很多年了,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本来那小娘皮想借自己年轻貌美有儿子上位,结果那男主人花心是花心,却不肯跟老婆离婚,而且小娘皮的儿子病歪歪的,不像大老婆的儿子,既聪明又健康……”
“小娘皮不知从哪打听到我,请我过来给大老婆下咒,但那个大老婆不知道怎么回事,压根不受我的咒,后来小娘皮就想干脆给大儿子下咒了。”刘树根还抱怨呢,说,“也不知道这母子俩怎么回事,大老婆不受咒,咒下在大儿子身上也威力不行,本来想弄死大儿子的,结果只让他生了一场病。那个小娘皮聪明啊,不知道想什么办法把我弄进来了,假装能给大儿子治病,取得大老婆的信任。实际上小娘皮想好了,让她儿子夺了大儿子的身子,然后继承家业,再慢慢弄死大老婆。”
“夺舍也不顺利,大儿子的魂扎实得很,还是我想了个办法,骗了大老婆的血施法,才把大儿子的生魂赶出来,我还想把他给打散,结果打不散,不过那生魂是傻的,我就往远了扔,还是用大老婆的血画符,就让那生魂回不来。”说到这,刘树根咋舌,“小娘皮也心狠,她儿子只是病,身体不好,离死还远着呢,结果她干脆把她儿子弄死了,让我抽魂给塞进大儿子的身子里……这做妈的能这么干的,也是世上少见了。”
情妇的儿子才八岁,因为早产而身子骨很弱,一直精贵地娇养着,结果他被自己的妈妈杀死了,而因为刘树根坏到流脓,刘吉垂涎富贵的缘故,刘树根虽然按照情妇的话把小儿子的魂带走了,可是真正夺舍的却并不是小儿子——而是刘吉。
阮椒沉声问:“那小儿子呢?”
刘树根随口说道:“打散了。”
可怜小儿子什么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就在他妈和刘树根叔侄的野心里成了牺牲品。
顿时,房间里一片寂静。
饶是阮椒见识了很多恶心的事,这回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真是人间至恶啊。
阮椒忍着恶心,又问了几个问题。
“那个情妇叫什么名字,住在哪?”
“你们对这家女主人还做了其他事没?”
“男主人知道什么?”
刘树根也都一一回答了。
情妇叫苗桂银,但有个英文名叫多琳,对女主人做的事都没成功,所以后面也就不做了,男主人不知道,他还以为其妻贤妾美呢,情妇的事他也是一直瞒着大老婆的……
最后,阮椒用神力扶起温和女人,让她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与此同时,他吩咐牛头马面说:“让刘树根带路,去把苗桂银的生魂押过来审问。”
牛头马面应声,但又有些迟疑地看着恶鬼。
阮椒用神力剥夺了恶鬼身上所有鬼气,当然也让他虚弱无力起来。
女鬼们团团围住恶鬼,让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
牛头马面放心下来,把刘树根拎起来,让他带路去找人了。
房间里,阮椒静静地站着。
他摸了摸呆呆站在旁边的苗小恒的头,心情很复杂。
苗小恒,苗桂银,情妇,十年前,小儿子八岁……
这种种的信息,都带给阮椒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苗小恒拉着阮椒的衣角,大大的鬼眼睁得溜圆。
他死之前毕竟还小,即使已经死去十年了,可在这十年里他东躲西藏,心智并没有多少提升,
所以他也不像阮椒一样,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阮椒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小恒,你还记得妈妈叫什么吗?”
苗小恒摇摇头:“不记得。”
阮椒又摸了摸他的头,无声轻叹。
苗小恒蹭了蹭,小小声地说:“这些人,太坏了。”
“……小恒觉得,他们怎么坏了?”
“那个邪术士害人,坏;恶鬼害人,坏;还有……情妇也坏,她害她的孩子,还害姨姨,还害那个哥哥,她很坏。”
阮椒沉默着。
然后,他放柔声音说:“小恒要记住,绝对不能像坏人学习。”
苗小恒老老实实地答应:“哥哥放心,小恒不会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没多久,牛头马面就进来了。
她们押着一个少妇,应该有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有风韵的时候,而且她保养得很好,杏眼桃腮、皮肤白皙,身材曼妙,看着比实际年纪还要年轻好几岁。
少妇长得并不是绝色的美,只是她带着的那股风情,却很容易引人“犯罪”。
是情妇中的极品尤物。
不过,这个尤物站在牛头马面之间,俏媚的脸上带着一抹恐慌,看起来很可怜。这样一个女人,如果有其他男人在这里,恐怕只被求救地看上几眼,就要忍不住冲动起来了。
只是,这一招对阮椒没什么用。
阮椒当然也会欣赏美,但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对亲生儿子都能下手,就完全欣赏不起来。
牛头马面也没客气,一个押着少妇,让她跪下,另一个押着刘树根,同样跪下。
少妇微微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开,也就识时务地跪下来,她微微垂头,露出后颈美好的线条,以及胸前的大好风光。
刘树根咽了口口水,好在知道自己是犯人,也低下头。
阮椒站在旁边,开口说道:“犯妇苗桂银,刘树根说你插入他人夫妻之间,挑拨夫妻关系,杀死无辜亲子,并谋害他人正妻与婚生子,甚至试图夺舍等等大罪,你可知罪?”
苗桂银语气很娇,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说:“这都是刘树根诬陷我的,我才没做这些事,我不认罪。最多,最多我也就是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一个人,我也没介入他们的家庭呀,我只是在外面一个人带孩子,后来孩子还病死了,我、我好难受……”
阮椒看着苗桂银,青色的鬼面上带着冷漠。
在他的神目审视下,苗桂银的语气跟她的表情完全不是一回事,她的语气委屈到让人觉得不信她就是罪过,可她的表情却很恶毒,还带着怨恨,就像她不是在为自己辩解,而是在对一切跟她过不去的人下诅咒。
身心不一,这是在说谎!
神目看见的苗桂银的表情,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阮椒朝旁边看了一眼。
挂在墙壁上的穿衣镜就像被什么东西掀起一样,迅速地飞到了他的面前,他用手指点着神光在镜子上画了几个神异的符文。镜子上光芒一闪,接下来,他又点一指,这镜子“嗖”地一声,就飞到了苗桂银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