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好逑_89

  就在此时,一阵风阴恻恻地剪开纱帘,钻入屋中,吹熄了蜡烛。
  孙无量并不多想,催动灵力,满屋熄灭的蜡烛就又摇曳起来。
  于火光熏熏中,走出一道人影来。
  孙无量抬头一看,表情便僵死在了脸上:“沈伐石?”
  “沈伐石”的笑容很是单纯可爱。
  他缓步走近,左手里提着一把法器,中部是柳木所制的木握手,两边各生着长约三尺的刀刃,刀刃薄得像是老葱的嫩皮儿,在烛光下折射出细腻的柔光。
  孙无量眸色一凛,伸手幻出法器来,正欲与之一搏,他持法器的右手就像是切苹果似的,喀吧一声,软踏踏落在了地面上,血犹豫了一瞬,才从整齐的断面处喷溅滚涌而出。
  孙无量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了痛楚。
  巨大澎湃的妖气迎面扑来,把孙无量压制得分毫动弹不得。
  哪怕是这些年来修士修炼进程受阻,妖道横行,孙无量也从没见过这样实力几近妖神的妖。
  他只能睁大眼睛,面对着赤/裸裸的死的气息的逼近,恐惧到胸中泛呕。
  “沈伐石”微微歪头,唇角勾起漂亮的浅笑,自言自语道:“……幸亏想方设法见了那位沈法师一面,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变成他的模样。”
  他把手里的法器提至眼前,从中间一折一旋,将刀刃拆成两半,双眼笑成月牙的形状。
  孙无量恐惧地后退:“沈……沈世侄,当年之事恐怕有误会……”
  “沈伐石”好奇:“什么误会?”
  孙无量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换了词,哀求道:“我妻多年无子,前几日好容易才为我产下嫡子,我不能死……”
  “沈伐石”掐着下巴想了半晌,恍然大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送你儿子陪你一起走?”
  孙无量睁大了眼睛:“沈世侄,算孙伯伯求你,几年之前季三昧当真是喝毒酒死的,是云羊妖道……”
  “不是的哦。”“沈伐石”微笑着说,“我家主上不是这么说的。”
  他又说:“我家主上说,季三昧不可能死在你们这群垃圾手上。……再说,倘若他真死在你们手上,你们才不会死德这么便宜呢。”
  孙无量终于后知后觉起来:“……你不是沈伐石,你是谁?”
  “沈伐石”看来很想回答孙无量这个问题,但是他想起了什么事情,就先住了口,干脆利落,一刀楔入了孙无量的胸口。
  趁着孙无量还有知觉,那把刀在他体内旋转了一圈,炸开了一朵硕大无朋的铁花,把他的肠子都挑了出来。
  他的躯壳被挂在了一棵硕大的铁树上,破碎成片,四分五裂。
  “当……当……当……”
  孙无量在痛苦中挣扎数度,终于无力地垂下手的时候,窗外传来了子时的钟声。
  就着幽沉的钟声里,“沈伐石”抹了一把脸,露出了何自足那张天真无邪的脸。
  他拍拍胸口,感叹道:“幸亏赶上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提问:何自足赶上什么啦~
  ☆、 第50章 五通神(八)
  何自足绕着尸体走了一圈, 就又换回了沈伐石的脸,绕着尸体打转, 琢磨着要怎么从这团没了形状的血肉中取回自己的法器。
  过不多时,家仆端着洗漱用的铜盆敲门入内,看到自家迎风招展的老爷,呆愣三秒,立时丢了盆, 狂奔到院落中, 放声大喊:“是沈家的那个疯子!来人呐,来人!”
  一帮子修士闻讯大惊, 将院落封锁了起来, 结阵封印,把里外里围了个密不透风。
  领头的是孙无量的大弟子,他从榻上被人叫起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了解前因后果之后,他生生沁出了一身冷汗, 浸在夜里的冷风中缓了许久也还是浑身粘腻难受。
  他对屋内喝道:“姓沈的,滚出屋来!”
  何自足很快露了面,哆哆嗦嗦,一张秀气的脸皱成一只包子,瞧他这副模样, 外人丝毫看不出来他已经活了百年以上,是只不折不扣的老妖精。
  老妖精何自足眼泪汪汪地抱住自己:“你们不要过来。”
  在场诸人均出现了一点错觉,仿佛自己是一群逼良为娼的盗贼, 唯有眼前双手染血的凶手是一朵纯净无瑕的白莲花。
  好在错觉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大弟子也不与其多争辩,暗暗催动法力,镶嵌了金边的琉璃瓦受法力召唤,在空中变形融化,碎了如金雨一样簌簌落下,在他面前结成一柄旋转的短柄金剑,一生二,二生四,转眼间,金属声蜂鸣不绝,金光流动。
  何自足真情实感地出声控诉:“……你们欺负我。”
  大弟子显然是被他恶心到了,就连逼问的程序都省了,他与周围其他几位弟子交换了眼色,便一齐运转法力,将百余柄利刃朝着何自足激射而出!
  何自足慌乱地抬手,唤起一丈疾风来,转眼间,偌大的孙宅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
  一时间,只闻金铁让人牙酸的交错声,如雨打沙滩,密密麻麻的脆响和割裂皮肉声乱作一团,但在短暂的混乱后,声音竟然变得规律起来,叮叮当当咚咚,**撞上廊檐的闷声,仙器刺空的破响,锐锋碰上骨骼的脆音,就连呻/吟声也被谐调入一曲盛大的音乐之中,宫商角徵羽,五音齐全,时疾时徐,推拉摇移,处处作响。
  远处,孙斐的灵堂边上,竹竿上高挑的白灯笼晃了两晃,内里的蜡烛倒下,将纸心灯笼点燃,火借风势,越燃越大,终于引着了灵幡。
  守灵的低阶弟子们慌慌张张地跑出,扑救火势,不祥的白色烈焰熊熊而起,让每一个孙家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一曲还未奏罢,就戛然而止了。
  一地都是流动的赤红,血流潺潺,仿佛是乐曲的余韵,绵绵长长,袅袅不绝。
  唯有何自足一人站立着,在尸山血海里穿行。
  为了完成一个漂亮的乐音,他甚至不惜卖出破绽,让一个修士割破了自己的胳膊,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经杀,还是没能让他奏完一首曲子。
  何自足好委屈,于是嘤嘤嘤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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