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只是她没想到,最先出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一只边牧。
  它是从一旁的灌木丛里面钻出来的,顾倚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朝时绰的方向躲了躲。可显然,大家伙对这个气味陌生的人很敏感,一双滴流滴流的眼睛就绕着她看。
  “小五,过来。”
  时绰单膝蹲下,冲边牧伸出手,后者果然吐着舌头、摇着尾巴靠近。
  任由他在自己的脑袋上摸了两下,小五嗷呜一声,很享受的样子。
  它的毛发不是常见黑白相间,黑色变成了咖啡色,睿智中也多了分欢脱。
  顾倚风眨眨眼:“这是你爷爷养的狗吗?”
  时绰点头:“老宅平时除了阿姨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他嫌闷得慌。”
  “那为什么叫小五啊?”
  “它是前几年才开始养的,而我们家这一辈的孩子就四个。”
  咯咯笑了两下,顾倚风也不怕了,还趁机揩了把小五的油:“这么说,它还是你弟弟咯?”
  听出来她话里的揶揄,时绰勾唇,刚想说话,不远处传来责备声。
  “你也真是的,倚风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倒好,先带人家看狗。”
  两人同时抬头,入目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她穿了件京式旗袍,头发很讲究地用簪子挽起,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顾倚风认识她,之前在两家特地安排的相亲饭局上见过,她是时绰的母亲苏素。
  简单的寒暄后,苏素带他们进去,临门一脚时,又低声道:“对了,你二叔一家今天也来了。”
  时绰蹙眉:“他们来做什么?”
  苏素叹气:“表面上说是想见见倚风,实际上还不是满肚子坏水。”
  “老爷子怎么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爷爷,只要别太过分,他是不爱管你们斗的。”
  冷笑一声,时绰不再说话。
  因离得不算远,他们的交谈顾倚风也听了个十之八九,一边觉得麻烦,一边又有些激动。
  这种豪门旋涡,她在顾家还没经历过呢!
  可当进到老宅里面,看清沙发上那人的面孔,她脸色瞬间苍白,手指紧紧攥着,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对方也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在无声的空气中,视线相撞,又不只有视线相撞。
  大片大片的记忆涌上来,顾倚风浑身都在发麻。
  耳边传来苏素介绍的声音:“倚风,他是时绰二叔家的大儿子,时泽,就比时绰小一天。”
  时泽从沙发上坐起,走近时笑眯眯的:“嫂子好。”
  “你好。”干巴巴地敷衍了声,她迅速移开目光,却又阴差阳错落入另一方湖泊。
  他们的眼睛有些像,都是凤眼,只是时绰的更漂亮一些。
  察觉到她的不自然,时绰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不舒服?”
  顾倚风打哈哈:“没有,就是没想到你堂弟跟你长得还有点像。”
  啊啊啊她早该想到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人的气质和半张脸那么相似,人家俩根本就是一家人啊!
  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心里的石头压的喘不过气,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出实情。
  这要她怎么说,说“你堂弟其实是我前男友吗”!
  这段无人发觉的小插曲很快过去。
  因为人都到齐了,做饭阿姨端着菜走出来摆盘,看到顾倚风座位地的时候还特地问了句:
  “顾小姐有什么忌口吗?”
  “她不吃蒜。”
  同样的四个字,来自两个方向。
  连声线都是差不多的清冽。
  倒吸一口气,顾倚风甚至不敢看任何一个人的表情,讪讪道:“对,我不吃蒜。”
  别说蒜,她甚至觉得自己不能吃这顿饭。
  第12章 玫瑰夜
  时绰朝时泽的方向看过去,眼神幽幽:“你们,认识?”
  顾倚风抢在时泽说之前开口:“大学同学!一个社团的,吃过几次饭。”
  “哦,是吗。”闻此,时绰冷冷淡淡地笑了声。
  是截气音,连是不是真的笑了都令人拿捏不准。
  这一顿饭顾倚风吃得心不在焉,连头都没抬几次,就专心致志地吃最近的一两盘菜。
  “倚风啊,你外公最近怎么样了?”
  抛出问题的人是时老爷子。
  她放下筷子,乖巧地答:“外公身体好多了,天天让我爸带他去钓鱼,今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想跟您聚聚了呢。”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招呼她继续吃,别拘着。
  饭后,时绰被老爷子和他父亲喊进了书房,而苏素有别的事先走了,顾倚风一个人待着无聊,跟其他长辈客气了几句就去到小花园,想逗狗玩。
  直到她的身影从玄关看不见,时家二叔才不忿道:“老爷子倒是偏心得厉害,什么好的都给时绰留着,连结婚对象都是顾家的千金。”
  他的话是对着自己大儿子讲的,可后者却迟迟没接话。
  时二叔又道:“你这段时间也上点心,之前不是让你去跟孙家的小姐见一面吗,赶紧的。”
  时泽还是一句不发,但却站起来也走向玄关。
  屋外霜气初生,虽然无风,但丝丝缕缕的寒气依旧从衣缝里挤进来。
  顾倚风蹲在花丛边,娇艳欲滴的花早就谢了,徒留一圈黑枝枯叶。
  “来,爪爪。”
  她嘴角含笑,握住了小五伸出的前蹄,忍不住赞叹:“真乖呀,比你那个哥哥可讨人喜欢多了。”
  “的确,比起某个爱装灰姑娘的大小姐也乖多了。”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顾倚风呆呆地看过去,秀气的眉心皱皱巴巴,行程一个小小的川字。
  她没想到,时泽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情绪猛地出现异样,不是男女之间的心跳加速,而是面对尴尬气氛的厌恶。
  她吞咽一口,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该叫你时泽,还是沈泽?”
  时泽倚在墙边,笑意很浅,摊手道:“都可以。毕竟谈了两年恋爱,你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身份,我们算两清了。”
  眸光一凛,顾倚剑松开了小五的前爪,站起身:“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干净,我可不后悔瞒着你,毕竟你当时跟我分手的理由,不就是因为我让你觉得没有利用价值吗。”
  说到这里,她嫌弃地嘲道:“虽然我是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换了姓,但沈泽,你真的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顾倚风!”
  时泽冷了脸,一步就迈到她面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凶狠道:“你如果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顾家的千金,我们已经结婚了!”
  “我现在也已经结婚了!”
  一把甩开他的手,她嫌恶地看了眼刚刚被紧握地位置,心底膈应极了:“真想打死二十岁的我自己,居然喜欢过你这种家伙!”
  “是啊,你曾经很喜欢我。”时泽眯了眯眼睛,不说话时,整张脸与那人更像:“既然都是和时家联姻,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配得上她。”
  这次说话的人不是顾倚风,而是从更后面走出来的时绰。
  比起已经接近歇斯底里的时泽,突然出现的时绰极度冷静。
  黑色的衬衫更衬得他气质凉如玉,领口的扣子松开一颗,少了点一板一眼的规矩。而且比起分开时,他的鼻梁上还多了副银边细框眼镜,不苟言笑,却俊美非凡。
  他最后站定在顾倚风身前,彻底将她与时泽隔开。
  看着他的背影,她觉得心口有什么疯狂跳动的因子得到了安抚,连原本纷乱的情绪也忽得定下来。
  时绰主动去拉她的手,动作轻柔,视若珍宝:“他弄疼你了?”
  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顾倚剑抿唇,很郑重地点头:“嗯,疼了,你要给我讨回公道吗?”
  时绰嘴角上扬,指腹在那圈红痕上揉擦一遍,继而回头望向时泽,语气森然:“还需要我提醒一遍,你名字里的‘时’是怎么来的吗?”
  没有过多的赘述,连语气都平淡如水,可就是很容易令人听出湖面下的骇人冰山。
  这是只有常年执掌杀伐的人,才能有的,融进骨血里的不怒自威。
  时泽脸色铁青,不再固执地站在原地,转身离开。
  可刚走出去一步,就被人喊住。
  “回来。”
  时泽顿住:“做什么?”
  时绰不疾不徐道:“向她道歉。”
  “时绰!你别太过分!”
  时绰依旧捧着她的手,语气也沉下来更多:“是不是过分,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
  说着,他扫视过去:“是道歉,还是让我把那几个项目拿回来,你自己选。”
  一口牙险些咬碎,时泽深吸一口气,又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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