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师_60

  我还沉浸在失重的状态里,站起身时晃了一下,有些晕眩。外头隐隐有着说话声。我推开房门,看到赵泯他们坐在沙发上,原野居然也在。我还来不及奇怪他怎么摸过来的。就见赵芳迎上来:“师傅,我儿子怎么样。”
  我安抚她别急,聊表问了下她在乡下期间,她儿子去过的地方。我说有一片田,田的尽头是个小房子,离得不远是个蟹塘。这地方你有印象吗?赵芳说好像有,那里还有个公祠。我听到这大约也明白了。把男孩站的位置告诉她,让她去乡下问问村里老人。赵芳连连应了,一顿,犹豫道:“问什么。”
  我说:“问他们,如果在路上不小心冲撞了什么,该怎么处理。每个地方的习俗不一样。有的是烧香,有的是叩头,你要带的东西也有区别。村里老人这种见过,问他们没错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去一趟,你儿子估计就没事了。”
  小孩子走在路上,不小心冒犯了先祖,也是有的。应当不凶,不然不至于拖这么久。
  赵芳就去打电话了,也不知道是从电话中听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等挂了电话,态度变得更谦虚了,连连道谢。我猜可能是她听到的情况与我所言差不了多少。至于道谢就不必了。救人一命是应当的,不值当。方才那一场梦我有些累。只说你先这样办,具体的可以问白小姐,她是医生。最要紧还是给你儿子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白莺莺留在那与赵芳说话。
  我去开车。赵泯追到我车边,问我:“你没事吧。”
  我说:“怎么?”
  他有些忧心:“脸色不好。”
  我在后视镜中看了下,确实不太好。我说:“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赵泯只能叮嘱我路上慢些,到了给他发条短信。离开前,我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原野。外头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却像是打在冰上。不知为什么我就想到那惊天一声雷,掉入地缝之前,隐约仿佛见到雪花,黑暗中的白。顿时觉得心发慌头更晕了。
  我摇摇头。开车走了。
  回去时方皓还没下班,我从方才就觉得不太舒服,本想直接睡一觉。想到这床是谁的,还是忍了忍,囫囵冲了个澡,一头把自己摔进了被窝。热水冲得人皮肤发烫,心口却阵阵发冷。在梦中那粘腻的冰冷感挥之不去,始终盘旋在那,令人发堵。我迷迷糊糊闭上眼,脑子里一会是仍处在那迷雾之中,一会是那黑雾罩脸袭来,走了几步,又觉得脚下发软,往下一看,居然是悬空的,地下黑暗如怪物巨口,似要吞人。
  折腾半晌,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
  直到觉得七昏八素被人摇醒,我睁开眼,床头灯色晕黄,外头漆黑一片。方皓担忧地摸上我额头,我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睡着了。
  而且还病了。
  第42章 天玉觅龙(十四)
  方皓身上衣服还没换,笔挺一身。要搁平常我肯定大饱眼福,眼下只睁眼瞧上一会就觉得晕,整个脑子仿佛都在坐过山车,晃来晃去,令人想吐。
  我闭上眼,就觉得额头被一双手摸来摸去。过了会脚步声出去了,在我迷糊的时候,胳膊被人一抬,一个冰凉的东西塞了进来。我一睁眼:“什么东西。”
  方皓说:“温度计。”
  他又问:“你干什么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倒是想说出个一二三来,可白天没干什么,说不定是这入秋了,有些小伤风,也是正常的。温度计量了下,体温稍微高了些。我说咱家有药吗,吃两颗就好了。方皓有些迟疑:“你又没咳嗽,也没吐,我怎么知道该给你吃什么药。”
  要不是我现在有些累,我肯定得嘲笑他一通。
  “板蓝根啊,包治百病。”
  家里没有板蓝根,方皓换了衣服出去买。等他关了门,我躺回床上。这才心想,这怪不得都想成个家,有个人陪的感觉确实不赖。要放以前,只能自己苦哈哈在床上熬着,要么半死不活爬到药房。现下有人帮你跑腿,还能适当撒个娇。
  芸芸众生,知心者难求。上天待我不薄。
  我摸出手机看了下,上面有赵泯的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两三个小时前发的。我给他回了个报平安的短信,窝下去就又睡了,此番卦梦,搅得我心神不宁,终日惶惶。次日赵泯告诉我,说赵芳回了乡下,依老人所言,布置了些东西。她儿子已经好多了。问他在路上干了什么。小孩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我心说,那附近就是公祠,农历的七月么,总归是事多的。
  这事估且到这就结束了。我却一连几日都不得好,浑身恹恹,提不起劲。方皓新着手了一个案子,本来挺忙的,可能看我实在不得劲,硬是深更半夜还赶了回来。我最多是有些疲累,他却是熬得内火不散,嘴角都撩了泡。
  我看得心疼,皱着眉头:“你什么案子,我能不能帮你。”
  方警官拿手盖住眼,说你顾好自己就行。
  他这模样,一看就是有事瞒我,我私下就找了赵泯。他和钱博有些交情,套些案子的情况也是很顺手的事。等我给赵泯开门,他直接哇地一声退了几大步,惊魂未定:“你没事吧。”
  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子。脸黄不拉几,因为几天连续的噩梦,觉也没睡好。眼窝青黑一片,头发像鸡窝。见他这见了鬼的模样,门一关,有气无力道:“噢。还没死。”
  赵泯担忧地凑过来:“喂,你去不去医院啊。”
  我已经去过门诊了。那医生说我亚健康,常见,连药也没开,就打发了回来。这些倒也没必要和赵泯详说。我搁沙发上躺着,直接就问他,钱博那什么案子这么难办。
  赵泯道,最近有几个孩子失踪了。我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拐卖?”
  他说:“估摸着是吧。联网查了,有了些眉目。现在正在搜人。”
  “嫌疑人确定了?”
  “大差不差,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先盯梢着,可能是个团伙。钱博说不能打草惊蛇。”
  我说那孩子找着没。多久了。
  每年都有许多儿童丢失案,好手好脚卖掉的有,被残害着去当乞讨儿童的也有。一般当地找不着,很有可能是被藏起来偷送出去。一旦到了山不通路不通的地方,撒网式也难以觅得踪迹。最令人担忧的是,万一到时候孩子是找着了,可人没了。就是把犯人枪毙一百遍,也没有办法挽回生命的。
  等方皓回来我问他,他诧异于我哪里知道的消息:“都是六岁的男孩。失踪时间差不多。”
  特征这么明显,看来犯人是有备而来。方皓他们立马就意识到了案子的严重性,当下组成了专案组,连着看了好几天的监控。犯人狡猾的很,并没有在监控中被查到线索。还是其中一个男孩子自己跑了出来,被路人送回了家。人倒是没什么外伤,就是神智有些不清醒。你问他东他答西。组里派了人手先保护着。然后在男孩出现的位置展开地毯式搜查,总算在一户人家找到了蛛丝马迹。
  人计算得再精密,也是要吃喝拉撒的。
  一有了生活气息,就不可能留不下痕迹。那里没有找到孩子,钱博就说要对嫌疑人进行跟踪。方皓与钱博在意见上有不合,干脆自己带了些人去高速口盘查。只要人跑不出市里,就是天罗地网铺下去,总能逮着的。
  要是普通的拐卖案,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在同一时间,失踪了差不多年岁的孩子,我直觉这案子不简单。要说六岁,赵芳的儿子也是六岁。这当中,不知是否有联系。
  我沉吟道:“要不我帮你看看。”
  方皓却说:“局里有部门协助,暂且不用你。”
  我这才记起,早前坑我入伙的时候,他确实说过,局里确实有个部门,专门负责奇特的案件。说起来,张子青就是其中一员。倒是我白担心了。
  方皓道:“我看你面色十分差,要不,我找张子青过来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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