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4章:吕安吕征,谁当作天子?

  大汉建安十四年,六月十二日,未初时分,司隶校尉部,偃师,县衙,三堂。
  偌大的三堂之内,除了远远侍立的男女亲兵之外,就只有韩遂和灵骓两个人。此次统一天下之战,他二人负责坐镇豫州,转运粮草军需,支援各处战场。刘琮、刘备、孙权纳土归降之后,又办了将近一个月的善后,等到新任荆州刺史刘和,新任扬州刺史陆纡到任之后,这才得以功成身退。灵骓性如烈火,讲究令行禁止,韩文约纵横西凉多年,是一只千年老狐狸,杀伐决断,脾气暴躁。多年共事,两个人磨合得极好,处得很是融洽,可谓情同父女。
  如今大功告成,两人率领大军班师回京,偃师距离大汉的京师洛阳城仅仅五十里,按理说完全可以快马加鞭,在日落之前入城。可是,这些年的高官做下来,居移气养移体,灵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小丫头了。封疆大吏回京,朝廷自有规制,来到城门,自然有一套儿赐酒、劳军的花样儿。即便是为了韩文约的体面,也不必急于一时,明日启程好了。
  好在许久不见,玲绮非常想念姐姐,等不得明日,已然赶来偃师了,两人正在等候玲绮。
  初夏的天气,已经很是炎热了,四面轩窗大开,四周放着四大盆冰块儿,微风徐来,带来阵阵凉意。俗世之中,等待是一件儿漫长而无聊的事儿。两人相对而坐,就着几样精致的点心,饮着茶,正好细细闲谈。两个人都是急性子,三言两语,不知怎么着就谈到时局了。
  “这一次,扬州牧放了陆聘老,这是神来之笔。何也?江东本地四大世家,顾陆朱张,顾家是典型的读书种子,陆家却敢和袁公路硬碰硬。光是这一份儿气魄,就足以傲视群雄了。再者说来,孙家从乌程侯开始,一直是信奉强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光是孙伯符秉政之时,就诛杀了数百家大族。如今,孙家举族内迁,由陆家继任,以示怀柔,这便是朝廷的苦心。”
  韩遂端着一个大海碗,咕咚咚灌了大半碗茶水,这才满意地放下了茶碗。“老前辈,扬州新定,朝廷就不怕扬州本地世家大族再反吗?”灵骓同样豪气地干了一大碗茶,猛地将茶碗放在案几之上。虽说闺蜜蔡文姬、妹妹玲绮一直提醒她,注意形象,可是她总是改不了。
  “无妨!有张文远在!这就是温王的精明之处了。陆聘老在前台,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搞。若是能怀柔还则罢了,若是有人敢生出不臣之心,哼哼!张文远的二十万大军不是摆设儿!足以粉碎一切可能的叛乱。张文远实授扬州都督,再加上水军都督鲁子敬,扬州稳如泰山!”
  说完了扬州,韩遂少不得点评一下荆州。“荆州牧授了刘和,这也是朝廷苦心孤诣之处。刘表刘景升是汉室宗亲,文教有余,胆魄不足,做一个治世能臣尚可,想做乱世枭雄,那是休想!和刘景升相比,刘和也是汉室宗亲,也是一个循吏,由他来治理荆襄,恰到好处!”
  “荆州牧放了赵云赵子龙,一来,是庸酬他屡建奇功,二来,是看中了他的忠诚和才干。子龙这个人,我细细品过,他是忠肝义胆的侠士,讲究一诺千金,最关心的便是小民百姓的活路儿。有他在,绝对能镇得住交州士家,还有荆襄九郡的诸多蛮族。”韩遂朗声说道。
  “老前辈,如今我父王芟夷大难,一统天下,关于他的继承人,您是如何看的?”灵骓抬起双眼,望向韩遂,双眸之中,闪烁着一丝狡黠。这小妮子,又来考我了!韩遂心中暗道。吕安早就被立为吕布的嗣子了,这是尽人皆知的。你现在问我的想法,明显是心中不安呀。
  “这个??????”韩遂踌躇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了。“灵骓,你我情同父女,我就直言不讳了!”说到这里,韩遂望后挥了挥手,他的亲兵们流水般退了出去。“所有人退出房间,擅自靠近此屋百步以内的,杀无赦!”灵骓以掌击案道。“诺!”她的亲兵流水般退了下去。
  “老前辈,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了,尽请直言!灵骓洗耳恭听之!”灵骓深施一礼道。“灵骓,若论政务,平章事是一等一的长才,便是起李斯、萧何于地下,也不及他三分。可是,谈到将略,他的才具不过平平而已。别的不说,就说平定中原那一战,若不是他屯兵莱芜,等待粮草,足足等了七天七夜,恐怕刘玄德和曹孟德早就被生擒活拿了!事后复盘,诸将都认为,若是平章事立即起兵攻陷剧县,曹刘束手,益州和扬州定会望风披靡,纳土归降!”
  说到这里,韩遂大有深意地看了灵骓一眼。“就因为那七天七夜,统一天下被推迟了十年之久!你说,温王心中是什么滋味儿?文臣武将们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儿?只是因为温王感念昭懿夫人,才在昭懿夫人病逝之前,传令立平章事为嗣子。如今看来,唉??????”
  “这一次,吕征转战万里,不辞劳苦不避艰辛,一手大棒一手黄金,从交州攻入益州。张任战死,刘季玉自缚请降。然后,吕征马不停蹄,袭取荆州南部四郡之后,在夷道重叠设伏,曹孟德战败身死,刘玄德兄弟三人请降。统一天下之战,至少有七成儿是吕征的功劳!”
  “此时此刻,在天下百姓心中,在文武百官心中,在温王心中,甚至在你我心中,吕征是不是古往今来最富盛名的统帅?是不是百战百胜的大英雄大豪杰?在这种情况下,免不了会有人推波逐流,希望温王改立嗣子。天上有了两个太阳,吕安、吕征兄弟夺嫡势不可免喽!”
  说到这里,韩遂略微顿了顿,思索了片刻。“此时此刻,即便是吕征没有争位之心,二人争位也不可避免了。何也?天上的太阳只能有一个,如今突然冒出两个来了,大家只有好生厮杀一番,死掉一个。依我之见,吕安城府颇深,吕征一向桀骜,兄弟俩心中生了嫌隙,即便是勉强和好,也无法共事喽!若是想彻底消弭此事,就要看灵骓将军你如何措置喽!”
  “我?”灵骓指指自己的鼻子,满脸疑惑地问道,可是,片刻之后,她就恍然大悟了。韩文约说得真没错儿,要想调和吕安、吕征之间的关系,必须得她这个大姐亲自出马才是!只要兄弟俩不大起干戈争天下,一切就都好商量!“灵骓谢过老前辈!”灵骓深施一礼道。
  “玲绮小姐到了!”正在此时,县衙门口人声鼎沸,杂乱的脚步声冲着此处而来了。
  夜深人静之时,姐妹俩同榻而眠,灵骓伸手摸摸玲绮白嫩的小脸儿,满脸羡慕地说道。“小丫头儿,你这一张脸儿,倒是愈发白嫩了!想必陆伯言深感庆幸吧。”一提起陆逊,玲绮的小脸儿立刻就红扑扑了,可是她兀自嘴硬。“哼!什么庆幸?我是下嫁!下嫁,你懂不懂?否则,凭他的家世,能娶到我?”“下嫁!是下嫁!我知道了。”灵骓不由得轻声笑了。
  姊妹俩又闹了一会儿,这才谈起了正事儿。“大姐,如今洛阳城到处都在谣传,父王的身子骨儿挺不了几年了。他们说,大哥是个窝囊废,反不如大二哥英气逼人。现如今,整个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们都在忙着站队儿,一拨儿选大哥,一拨儿选二哥,还有一拨儿不偏不倚,保持中立。大姐,我此次来找你,就是担心这件事儿,总得想个法子才好。”
  玲绮以手支颐,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灵骓。“这些谣言,我也听说了,无风不起浪嘛。玲绮,大姐问你,你觉得吕安、吕征两个人之中,谁做嗣子好些呀?”灵骓含笑问道。“现在洛阳城里有两种议论,几乎不相上下。第一种,有人说,反正害死母亲和大将军的是天子,那就索性把天子废了,父王做天子好了。第二种,有人说,父亲曾言:‘天子仍是天子,吕布仍是汉臣。’天子不过是个牌位而已,就让他戳着罢了。大姐,你该听明白了吧。”
  灵骓略略一想,就全都明白了。“第一种,大概是吕安一派的人,吕征一派咄咄逼人,他们想早些推父王登基。登基之后,自然就要立太子了。第二种,应该是吕征的支持者,父王只要不登基,他们就还有机会。可是,玲绮,你到底支持谁呀?”“马上可以打天下,可是,不能马上治天下。我还是选大哥,大哥做天子,会对小民百姓好些!二哥,我不太清楚。”
  玲绮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道。“玲绮,你终于长大了!”灵骓一把抱住了玲绮。
  “玲绮,你放心!不管他们谁做天子,我保证让他们打不起来!”灵骓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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