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３６章：鞠政犹然，况乎执机！

  陆逊尴尬地摸摸鼻子，不说话了，唉！全怪自己眼力不好，竟然把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儿看成了傻小子，难怪人家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就在这时，负责提调的并州士子开口了：“参加比赛的诸君请注意！题目《鞠蹴赋》，四言，六句，每句八言。比赛开始！”
  他的话音刚落，玲绮就举起鼓槌，敲起了自己的腰鼓，大声喊道：“圆鞠方墙，仿象阴阳。”然后小跑着向第一面小旗跑去。这双人鞠蹴的则例，是按照有多少句，便设多少段路程，以三角红旗和白灰画线以为标志。一句吟毕，两人便击鼓赶上一段路。
  就这样一人一句，交替吟来，直到吟完规定的句数，走完规定的路数儿，旁边负责监督记录的士子认为合格，这才算完成了比赛。照这样看，这双人鞠蹴，考的既是博学和捷才，又是体力和动作的协调性，只要有一桩儿跟不上，便会误了时辰，以至于失败而归。
  玲绮自幼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儿，又整日里跟着蔡大家和蔡文姬，从三岁便开始认字儿，五岁就能作诗。这四言的《鞠蹴赋》只有六句，自然是难不住她。只要在脑中略略一想，把看过的《长门赋》之类的赋改头换面，便立刻有了现成的词儿。
  这一句“圆鞠方墙，仿象阴阳。”，说得正是鞠蹴的器具和场所、鞠蹴中额“蹴”是圆的，比赛之时，周围以方墙封闭，以防蹴脱逸而去。句中之意，这圆鞠方墙，就仿佛是阴阳一般，互为补充，缺一不可。这一句开言，开得大气无比，又形象又生动，立刻便激起了一片喝彩声。“此言大哉！”“好一句‘圆鞠方墙，仿象阴阳。’吾辈不如也！”
  平心而论，这一句开头，立意新颖，有高屋建瓴之意，气势甚大，更重要的是为下面接龙的同伴儿提供了随意发挥的广阔空间。玲绮一边敲着腰鼓走着，一边在心中暗自得意。哼哼！傻小子，竟然把本姑娘看成了秃小子，这次你若是接不上来，看我如何修理你！
  两人的脚刚刚踏上那一道灰线，鼓声刚歇，陆逊大声喊了一句：“法月冲对，二六相当。”咚咚咚又敲起了手中的腰鼓，继续大步向前走去，同时得意地望了玲绮一眼。他的意思很明白，小姑娘，你牛，俺也不差！玲绮暗道，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本姑娘一定要胜过你！
  他的这一句，是对玲绮的那一句的补充和阐述，类似于后世的八股文，这些都是吟诗作对的套路，是有成例的。两人合作，前面的人譬如冲锋陷阵的先锋，只管猛打猛冲，后面的人便是后卫，除了要保护前面的人，随时填坑儿补漏之外，还要不影响大局。
  陆逊的这一句“法月冲对，二六相当”端的是四平八稳，无懈可击，既是上一句的延续，又给整篇短赋定下了调子。玲绮听了，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别看这傻小子男女不分，做起赋来竟然如此老到！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刹那之间，小姑娘便起了好胜之心。
  你既然如此老到，我便为难一下你，看看你肚子里的墨水儿到底有多少！等到鼓声再歇，玲绮大声吟道：“建长立平，其例有常。”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又引起了一阵喝彩，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小女娃娃厉害！“此言甚善！”“此乃以鞠蹴之事论说圣贤之道也！”
  本朝的天子礼遇儒生士子，为的就是让他们以圣贤之道教化百姓，由“齐家”更进一步，知道礼义廉耻，忠君爱国，以至于“治国平天下”。故尔，本朝的儒生士子，在吟诗作对之时，若是能在诗词之中自然而然地融入圣贤之道，必将会得到大儒们的盛赞。如今玲绮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竟然有如此出色的表现，不能不让围观的南阳士子们目瞪口呆了。
  陆逊仍然是那样从容不迫，吟诗至此，大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小菜一碟儿了。果然，玲绮的鼓声刚歇，他便立刻应答了：“不以亲疏，不有阿私。”这句话名义上是说鞠蹴的裁判，实质上是说为人处事儿和做官做人的本分儿，中正平和，堂皇浩大，颇有名将之风。
  这时，在场外围观的南阳郡士子们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了这两个娃娃儿的身上，他们两个早已领先其余的参赛者三段路程了。“这一句‘不以亲疏，不有阿私。’实在不凡，颇有大将之风！这个娃娃儿日后必是独当一面的大将。敢问兄台，这是谁家的麒麟子？”
  “此人名叫陆逊，字伯言，扬州吴郡吴县人。祖父陆纡，字叔盘，官至城门校尉，现在是有名的大贾，人称‘聘老’。父亲陆俊，字季才，现任九江都尉。’”“哎呀呀！原来是江东名门望族之后！怪不得如此不凡，不知道可曾定亲？那个女娃娃更是了得，是谁家的女儿？”
  “说起这个女娃娃就更厉害了，是大司马吕布嫡出的二女儿，名字叫做吕玲绮。三岁识字，五岁能作诗，自幼便跟着蔡大家和蔡文姬，别看只有八岁，在洛阳城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小才女了！”“哦！原来如此，老朽赶紧托人去找聘老，为我的小孙女儿定亲，迟了可就来不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元翁速去，估计此时聘老早已陷入重围之中了！”
  且不说南阳郡的世家大族们在打什么心思，场中的比赛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陆逊的鼓声一落，玲绮立刻便接上了一句：“端心平意，莫怨其非。”这一句是紧承上句的。上一句“不以亲疏，不有阿私。”说的是裁判和上位者，这一句“端心平意，莫怨其非。”说的是参赛的人和下位者，上下相成，彼此契合，才能达到儒家所谓的大同社会。
  吟诗到此，只剩下最后一句了，整个赛事已经到了最高潮。比赛的结局已经大局已定了，肯定是这两个娃娃获胜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选手都在三段路程之后。比起比赛的结局，观众们更关心的是这一篇两人合作的《鞠蹴赋》该如何结尾，如何进入最高潮。
  玲绮敲着腰鼓，大步向前走着，此时此刻，这一篇《鞠蹴赋》已经大功告成了，她的心里也有些懊悔。自己的开头一句调子起得太高了，若是那傻小子结尾结得不好，岂不是令人有虎头蛇尾之感？让人耻笑还算不得什么，坏了本小姐小才女的名声儿才是罪大恶极！
  终于到了最后一刻，陆逊瞅了玲绮一眼，眼神儿中充满了笑意，坏坏的，有些惊诧，又有些得意。“傻瓜，赶紧吟诗呀！瞅我做什么？”玲绮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心里却是甜丝丝的，这傻小子，作诗的本领还是不错的，勉强能及得上本小姐的十分之一！
  陆逊不在意地摇摇头，回过头去，大声喊道：“鞠政犹然，况乎执机！”他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中刹那间便掌声雷动了！就连玲绮都睁大了双眼，有些不可思议了。陆逊的这一句结尾结得太好了！灵骓的开头，把鞠蹴比之于阴阳，陆逊的结尾，把鞠蹴做了升华，鞠蹴如此，何况执掌政事？如此一来，前面的那些话，便都成了为政的箴言！
  “比赛终了！胜负已分！”随着一声响亮的锣声，这场双人鞠蹴比赛终于落下了帷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负责提调比赛的并州士卒身上。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取下那一对儿漂亮的镀金龙凤银钗，笑眯眯地大声宣布道：“比赛的优胜者，是这两位少年，来自并州五原郡的吕绮玲小姐，和来自扬州吴郡的陆逊公子！”说完，他便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把龙钗交给了陆逊，将凤钗交给了玲绮。玲绮和陆逊被周围的士子们围了起来，纷纷向他们白哦是祝贺。
  “玲绮小姐，我没有坏了你才女的名声儿吧？”陆逊用手摸了摸鼻子，老气横秋地说道。怪了，这个傻小子如何知道我心中的想法？玲绮立刻便莫名惊诧了。但是，她的嘴上却丝毫也不示弱。“陆伯言，你的才学还将就，勉强及得上本小姐的十分之一??????不，不不，看在你配合不错的份儿上，勉勉强强就算是五分之一吧！”
  说到这里，玲绮劈手夺过陆逊手中的龙钗，把凤钗塞进他的手中。“我要这个龙钗，凤钗给你！”“不会吧？男人才是龙，女人是风，你不知道吗？”陆逊的双眼立刻就瞪圆了，满脸惊诧地说道。“不过，你若是喜欢，就都给你吧，凤钗，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
  “我就是喜欢龙钗！”小姑娘虽然嘴硬，心中却是舒服极了，说句实话，这龙钗凤钗他都喜欢！可是两个人赢来的彩物儿，总不好一个人独吞吧。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立刻都有了主意。“陆逊，跟我来，我有一柄七十二炼的精钢宝剑，你肯定喜欢！”
  “真的？”一听这话，陆逊的眼睛立刻又瞪圆了！他最喜欢的便是兵书和宝剑。
  “随我来！”灵骓一拉陆逊的手，带着他从人群中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