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折狱(一)

  七月初一,西羌六大羌王带着众多小羌王来到了木乘谷外的汉军大寨。此时的汉军大寨早已修葺一新,箭楼高耸,木栅绵延,颇有一番壮观景象。数万烧当羌俘虏和战死的羌人尸体也被新任羌王格日力老爹赎回去了,为此烧当羌大大的破费了一笔,以战马牛羊支付。
  “哎呀呀!这下可是赔大发了!那个负责谈判的桑杰老爹是个老狐狸!烧当羌一年的收入全进了汉军的兜里儿了!”格日力老爹自重身份,谈判这种小事儿自然是由新任万户察木合和桑巴负责。两个人竭尽全力,磨破了嘴皮子这才将羌人俘虏和战死的尸首换了回来。自然,他们付出的苦心也得到了回报,两个人顿时就成了烧当羌中的英雄,声誉鹊起。
  烧当羌的谈判结束了,可是整个西羌的谈判刚刚开始,十六名谈判代表正式走马上任了。就在汉军大寨的周围,西羌的羌王和使者们扎下了数千个帐篷。羌人们杀牛宰羊,载歌载舞,跳起了欢快的舞蹈。皮肤白皙、身材匀称的少女们捧出了一坛坛的美酒,送到了汉军大寨。汉军的将士们轮流警戒,剩下的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享受着难得的欢乐时光。
  “西羌人要比武?这武比没问题,这文比嘛就大有问题了。比的还是折狱断案,这我们哪里懂得呀?”吕征摸着脑袋说道,这是他困惑之时的招牌动作。“比武五局三胜,我和子龙、文长、马岱、二公子四个人包了,这折狱断案,就只有劳烦大公子了。”马超是少年英雄,说话做事儿一向干净利落,一挥手就做了决断,然后拉着赵云等人出了中军大帐。
  “大兄,我们把折狱都甩给大公子,这样好吗?我怎么觉得想是让大公子被黑锅呀。”马岱有些踌躇了,他为人一向厚道,觉得有些对不住吕安。“你懂个屁!”马超照着马岱的头上敲了一记爆栗。“大公子英明神武,岂能不会折狱断案?这正是给他树立威望的时候,让整个西羌的大小羌王心服口服。杀了这许多人,立威是够了,该好好收一收羌人的心了!”
  “孟起此言大善!除了比武之外,我们还要和西羌人多多切磋,临之以威,结之以恩,让他们口服心服,如此西羌才能长治久安。”赵云大声说道。“孟起、子龙说得有道理!我义父当年便是这样说的。我们四个人做得越好,大公子那边压力越小。”魏延也表态了。
  辰正时分,文比和武比同时开始了,赵云、马超在另一边和羌人英雄们打了个热热闹闹,吕征的中军大帐外面却摆开了折狱的架势。五百名玄甲白袍甲胄齐全,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圆圈之中是西羌一百五十五部的大小羌王和特使。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眼睛都望向了吕安,在羌王们身后,原告被告、证人都在,看上去有百余人之多。
  “吕将军在上!西羌地处蛮荒,文气一向不足,一百五十五部总共选了十二桩儿案子,请吕将军替我们裁断。这十二桩儿案子都是令我们大伤脑筋无法决断的,吕将军身为汉家招抚西羌使臣,又是大司马的继承人,聪明睿智,文武双全,想必是定能为我等解惑的。”
  煎巩羌王代表西羌一百五十五部上前见礼,说了这一番场面话儿。“吕安才疏学浅,便尽量裁断吧,若有断得不公平之处,还请诸位羌王和使者指出来。大汉英雄豪杰甚多,这折狱的名臣更是数不胜数,和他们相比,是烛光比之日月,霜雪比之太阳。”
  和羌人打了几次叫道,吕安也摸到了一些窍门儿,那便是先将事情做好,然后不妨趁机将大汉好好儿地吹嘘一番,让羌人们暗暗心惊。煎巩羌王微笑着拱了拱手坐了下来,她身后一个皮肤雪白,生得千娇百媚的姑娘将娇艳欲滴的嘴唇儿伸过来,在煎巩羌王的耳边悄悄问道。“母亲,这便是汉家招抚西羌使臣吕安?他生得英俊不凡,身世儿又好,看上去便是一个英雄,双目炯炯有神,举止气度不凡,若能嫁他,定然不会辜负了一生!”
  “怎么?小妮子春心动了?吕将军今年刚刚十三岁,你十二岁,年纪倒是相配。玲珑你若是有心,可要抓紧了,这一百五十五部中,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动了春心呢!”煎巩羌王瞟了女儿一眼,眼角眉梢儿都是笑意,“娘??????”玲珑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绵软,充满了无限魅惑,只听得周围的男人们意动神摇,恍若痴呆一般。
  “诸位羌王、使者,汉人有汉人的律法,羌人有羌人的律法,各有不同。诸君想要的不过是是非曲直,谁输谁赢罢了,我便为诸君断出个输赢,人犯请羌王们自己带回去处罚好了。不知诸君以为然否?”吕安做定了,双眼环视众人,大声说道。“此言甚善!我等从之!”众人立刻都大喜了,如此措置,既解了他们心中的疑惑,又保住了彼此的颜面。
  第一桩儿案子是一桩儿争子案,出自先零羌,这个案子在西羌几乎是尽人皆知了。
  原告被告是一对儿妯娌,原告是兄长媳妇儿,被告竟然是是弟弟媳妇儿。“这一桩儿案子很奇特,起因是两个妇人的公公发下话来,说是谁第一个生了孙子,谁就能得到他的财产的五分之四。结果儿两个妇人同时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活了。偏巧儿当时旁边儿没有人,兄长媳妇儿便告到了羌王那里,说孩子是她的。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了,谁都没有办法儿裁断。”格日力老爹站起身来,大声地说清楚了此案的来龙去脉。
  “此案实在是无法裁断!人证物证都没有,如何裁断呀?”“就是!看来只有贼老天才知道是谁的儿子了?汉家使臣如何能够裁断?”“此案无法裁断!汉家使臣这次是真的栽了!”“静观其变吧,或许汉家使臣有办法呢。”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珠儿都盯在了吕安身上。
  吕安却不慌不忙,他屏气凝神,细细想了一番,立刻便有了主意儿。“来人,在这片场地的中央铺上几张毡褥,毡褥之上扑上芦席,然后把孩子抱上去。”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惊呆了,汉家使臣这是为何?片刻之后,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传原告被告上堂”。
  原告是兄长媳妇儿,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羌族妇人,双目锐利,一看就是轻易不肯吃亏儿的主儿。被告是弟弟媳妇儿,也是羌人,生得身材纤弱,眉清目秀,双眼之中满是哀伤。“这件案子非常奇怪,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实在是无法裁断。这样吧,孩子就在那里,你们两个上去抢吧,谁抢到了把孩子抱到我面前,我便把孩子断给她!”
  吕安这番话一说完,众人立刻都莫名惊诧了。片刻之后,有人便长叹了一声:“唉!也只有如此了!”兄长媳妇儿听完,立刻就满脸喜色了,她撸胳膊挽袖子,一下就扑了上去,拉开架势就抢。弟弟媳妇儿却是满眼盈盈欲泪,几步上前将孩子紧紧抱在了怀里。
  兄长媳妇儿一把就拽住了孩子的胳膊,猛地向自己这边拽,弟弟媳妇儿大惊失色,拼命地去掰兄长媳妇儿的手,却哪里掰得动?孩子被拽得哇哇大哭,兄长媳妇儿满脸笑意,仍然拼命死拽。弟弟媳妇儿既想把孩子争回来,又恐怕会伤着孩子而不敢使劲儿用力,只得一边护着孩子,一边向着兄长媳妇儿靠拢。片刻之后,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吕安面前。孩子哭得越发厉害了,胳膊上早已出现了片片淤青,弟弟媳妇儿心一软,终于松手了。
  “尊使在上,孩子是我的了!”兄长媳妇儿朗声大笑道。在看那边,弟弟媳妇儿一声悲鸣,已经气得晕过去了。“此案已经明了了!”吕安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不错,你是得到了孩子,但是你只想得到孩子,却不曾顾惜孩子是否受到了伤害。”
  吕安上前,把孩子从兄长媳妇儿的怀里抱过来,指着孩子小臂上一大片淤青说道。“孩子疼得哇哇大哭,你仍然不肯放手。反观被告,既想得到孩子,又怕孩子受到伤害,不敢用力,被你一路拽到了我面前。母子连心,这孩子定是弟弟媳妇儿亲生的无疑!”
  一听此言,众人立刻便都霍然而起了。“汉家使臣断得好!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吕将军断得好!只有自己亲生的儿子,才会如此疼惜!”“对!我也看出来了,那兄长媳妇儿为的不过是家产罢了!”众位羌王和使者们攘臂高度高呼起来了。
  兄长媳妇儿一看这个阵势儿,立刻便两腿瘫软倒在了地上。“尊使在上!实在是我鬼迷了心窍儿,一时作出了这般不仁不义之事。我认罪,请尊使从轻处罚!”她还算心里明白,跪下来苦求吕安,要知道羌王们断案用的是自由心证,随时便会砍脑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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