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灵骓营的初战(一)

  三月初四,辰时,界山,灵骓营驻地。
  今日的天气极好,天空碧蓝,万里无云,三月的春风已经没了冬日的凛冽,吹在人的脸上痒丝丝的,就像二月出头的柳叶一般。春风从汾水的水面上刮过,清澈的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沉睡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水下生物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呆头呆脑地浮上水面。
  吕安猛地一拽鱼竿,一条四五斤重的大鱼被钓了上来。“又是一条大鱼!”边上的灵骓大声喊道。“看来今晚可以犒劳一下鲁墨叔叔了!我说吕安,没想到你的钓鱼手法越来越厉害了!”吕安把那条鲤鱼从鱼钩上解下来,仔细地看了看,轻轻地扔回河里。
  “你这人忒没意思!好好钓上来的大鱼,为什么又放了?”灵骓躺在树枝上,两只大长腿一颤一颤地荡着秋千,嘴里叼着一根幼枝埋怨着。吕安轻轻笑了一下,利索地重新穿上鱼饵,放入汾水中,这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老姐,那是一条母鱼,肚子都那么大了,开春就能多出来数百条小鱼儿。蔡大家说过,不能涸泽而渔!”
  “去去去!我说吕安,你一个十岁的娃娃,天天老气横秋的,你不累呀!”灵骓噗地一下吐出了嘴里的幼枝,白嫩的手指指指吕安。“我看你是被蔡大家带坏了,整天子曰诗云,酸死人了!哪有一点儿父亲的英雄气概?”
  “所以,母亲大人就把我硬塞给你了,让你折磨了整整一个月。”吕安仍然不急不躁地钓着鱼,一刻钟之内,就钓上了三条大鱼。“这些也够了,老姐,我们走吧。”灵骓两手一撑树干,灵巧地落在地上,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惬意地晃动着两条大长腿。
  “我说老姐,文姬姐姐已经定了亲,据说是河东卫氏的卫仲道。你和张辽啥时候定亲呀?”吕安拎起鱼竿鱼篓,把它们挂在马上。灵骓白嫩的脸庞立刻就红了,她飞起一脚,径直向吕安踢来。吕安一连几个后空翻,灵巧地躲了过去!
  “死吕安,你不让我踢上一脚,我回去把你的那些书都烧了!”灵骓红着脸威胁道。吕安爱书是人所共知的,他的藏书仅次于蔡大家。一听这话,吕安长叹了一口气,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何况是连大司马吕布都怕的并州第一大魔头吕灵骓呢?
  灵骓满意地笑了,右脚轻轻地踢了吕安的屁股一下,吕安夸张地做出了痛苦的模样,脸上从惊恐到痛苦到愕然,再到如释重负,身体也随之扭曲着。“行了,吕安,你做戏的本事倒是一流!按蔡大家的话说,是惯会作伪,玩弄天下英雄与股掌之间!”
  吕安轻轻笑了,那笑容有些得意,又有些腼腆。或许,对他来说,玩弄天下英雄于股掌之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儿。“我说老姐,你也该和张辽说一声了,母亲大人已经托人合过你俩的八字了,说是天作之合!早就等着马邑聂家上门提亲了。”
  灵骓的脸更红了,她看看四下无人,小声地对吕安说道。“真的?你仔仔细细地告诉我,母亲大人是怎么搞到文远的八字的?”吕安愕然了,他定定地看着灵骓,半晌才说出话来。“我说老姐,你是不是糊涂了,司闻曹、银狐鬼军、燕子,随便哪一家搞不到一个人的八字?”
  “哦!”灵骓终于明白了,该死的张文远,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怎么还不上门提亲?
  有了吕安亲手钓的几尾鲤鱼,还有灵骓亲手射猎的野味,中午的这一顿饭就有了特殊的味道儿,并州工曹篆鲁墨和他手下的能工巧匠们吃得开心极了。吕灵骓的大司马吕布的大女儿,吕安是大司马吕布的嫡长子,她姐弟俩亲手射猎的东西,在并州有几人能吃得到?
  心里一高兴,一向谨言慎行的鲁墨就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一次来实验的几种新式武器详详细细解释了一番。没错,并州工曹篆是有保密条例的,可是,那是对普通人的,对吕灵骓和吕安还需要保密吗?整个并州就是他老子的,归根结底也是他们的。
  “鲁叔叔,你说的神臂弩,五百步外真的能破甲?”对于新式武器,灵骓一向是极其敏感的,灵骓营都是娃娃兵,体力经验都比不上大人,不在新式武器上下功夫,如何能够打胜仗?“确切地说,是五百五十步,可以破五重皮甲。若是并州的钢甲,就得在三百步内才行了。”鲁墨端起一杯西域葡萄酒,一饮而尽。
  “鲁叔叔,你设计的神臂弩,灵骓营的娃娃兵能用吗?”灵骓一下子就跳到了主题。“怎么不能用?”鲁墨有些生气了,对于一个巧匠来说,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造的东西不行。“神臂弩,其实就是床弩的简化版,以坚韧的山桑木为弩弓,又用坚实的檀木作弩身,麻为弦,轻巧坚劲。唯一有些麻烦的地方,就是上弦。不过,已经有了上弦利器了。”
  吕安很有眼色,连忙站起来端起酒壶,给鲁墨满上。“鲁叔叔,我听父亲说起过,有一种黑火药,用的是新式配方,威力巨大,只是还不太稳定,不知这次实验的结果如何?”“然也!”鲁墨更加放心了,这么机密的事儿,大司马都告诉吕安了,我还怕个逑?
  “不瞒你姐俩,经过改善之后,性能稳定多了,只是这种黑火药运送和保存极难,怕热怕湿,震动大了还容易爆炸。还要临时称重,放到瓦罐里面,操作极为繁琐,临战的意义不大。”鲁墨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处,看来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难解决。
  吕安的眼珠儿咕噜噜转动着,似乎有了什么感悟,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了。“鲁叔叔,小侄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嘛,和你鲁叔叔不用兜圈子!”鲁墨放下酒杯,仿佛很不满意地看着吕安,这小子,怎的说话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鲁叔叔,小侄有个不成熟的办法儿,或可一试。将黑火药称好重量,用厚纸包好,外面再报上油纸包儿,其间连好引线。平日放在石灰儿坛子里,临战之时,将引线一连,即刻可用,这样不就成了吗?”
  吕安的话一说完,鲁墨立刻就愣住了,手里的筷子夹着半个肉丸子停在半空,眼珠咕噜噜的转着。好半晌,他一把丢下筷子,大赞一声:“好主意!我这就回去试验!走走走!都和我回去!”说完,起身带着属下去了。
  “吕安,你说得靠谱吗?别让鲁叔叔他们空欢喜一场!”灵骓疑惑地望向吕安。吕安没有答话,向后一招手,大喊一声:“把我随身带的小坛子拿上来!”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陶瓷坛子摆在了案几上,吕安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生石灰中,是浅浅地一层纸包的方块。
  “老姐,这是我按照父亲告诉我的配方,亲手试制的黑火药!”
  “禀告灵骓将军、吕侯爷,探马来报,在界山以南一百里处发现大批军队,大约有两三万。他们头裹黄巾,武器参差不齐,也没有统一的号衣,看样子是黄巾余孽。”负责哨探的军侯手拿小木杖,在沙盘上指点着向灵骓和吕安汇报。
  午宴完毕,灵骓和吕安难得地偷了一次懒,早早地歇息了。没想到刚刚睡了两个时辰就被从榻上拽起来了。姐弟俩睡眼惺忪,不住地打着哈欠,一听这话,顿时就精神起来了!界山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只有灵骓营一支人马,如今黄巾再起,该如何应对?
  灵骓性子坚毅果决,又做了十年的灵骓营的统帅,刹那之间就冷静下来了。“老张,你莫急,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情报,把你的判断仔细说一下。如今方圆百里内,就只有灵骓营一支人马。我们一走,四周的百姓就遭殃了,所以,只能战,不能逃!”
  张军侯心中一阵温暖,他和手下的六百斥候是度辽将军贾诩特意从郡兵中抽调的,目的就是要保证吕灵骓和吕安的绝对安全。两三万黄巾余孽急驰而来,灵骓营的一万人都是娃娃兵,他心急如火,一门心思就想尽快返回晋阳城。
  灵骓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把他浇醒了。是呀,灵骓营可以撤,但是附近的数万百姓怎么办?一冷静下来,脑袋瓜儿就出奇地好使。老张仔细想了想,终于开口了。“灵骓将军,他们是沿着汾水北上的,行军速度并不快,骑兵只有五六百,都用来做斥候。按照我的判断,这一百里他们至少要走上一天半。”
  “好!有一天半时间足够了!”灵骓悬着的那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她手中的小木杖点在沙盘上,沿着汾水一点点向北移动,终于停在了界山。“看样子这群黄巾是想突袭晋阳城?”灵骓终于恍然大悟了。
  “对头!”老张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大司马领兵在外,并州看家的只有郡兵,这帮龟儿子是想捡个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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