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９６章：决战（三）
“什么？董卓来了？他带了多少人？来干什么？”韩遂手里提着一只蒸鹅，正在用随身的小刀边割边吃。几年的叛军首领生涯，已经把他身上的名士风流消耗的一干二净，如今，昔日的凉州名士韩文约已经彻彻底底地和马匪沙盗们混为一体了。
阎行立在下首，恭恭敬敬站得笔管条直，这位老岳父，他最清楚不过。外表粗豪，内心狐疑，而且心狠手辣，杀起人来毫不手软。一旦韩遂动了杀机，无论是谁，绝对活不过一刻钟！边章、李文侯、北宫伯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身在虎狼之侧，不得不时时谨慎小心。
“将军，董卓带着本部三万人马，全是轻骑，已经到了上卦以东三十里，还在向上卦疾行。至于来意嘛，小婿以为是来看看风色的，我们一软他就会扑上来，我们一硬，他转身就跑。这样对朝廷也有了交代，不是他不出兵，是打不过我们！”
“哈哈哈哈！”韩遂大笑了，他站起身来，用沾满油腻的大手拍拍阎行的肩膀。“说得好！命令张横放董卓过来，让他装得像一些！只要董卓上钩，我们就把他的三万轻骑一口吃掉！再解决了那一万汉军水师，就可以直奔三辅，大肆劫掠一番了！”
“诺！”阎行毕恭毕敬地应道。“对汉军水师的攻击可是按时开始？”韩遂在地上踱了几步，终于下了决心。“按时开始！不???让我想一想???提前一个时辰！命令梁兴、候选，立刻开始进攻！这样一来，董卓就会认为我怕他了，才会先下手，等到他的军队进入上卦十里内，立刻命令马玩、杨秋抄他的后路！”
预料之中的攻击，在被拖延了三十六个时辰之后，终于开始了。从王国和马腾部下抽调出来的两万步卒，参加第一拨攻击，他们的任务是放下木排，在长堤上占领一块儿阵地。然后，两万西凉叛军冲入孤岛内，与汉军水军展开肉搏。
“寿成，我军士气正盛，看样子今日定能大获全胜！”王国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红色，第一次以大首领的身份观看如此大规模的战斗，使得他内心澎湃不已，久久难以平静。有二弟韩遂，三弟马腾辅佐，做个西北王、凉州牧还不是手到擒来？
马腾心中飘过一阵鄙夷，你一个生瓜蛋子，怎么会晓得战争的残酷和变化莫测？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韩遂此举，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一旦附近有汉军伏兵，搞不好就会一溃千里！可是面上他还是客客气气的，恭恭敬敬地立直身子，向上一拱手：“大哥在上，二哥身经百战，此战定能大获全胜！”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王国的脸色。“以小弟看来，二哥是要两线作战，梁兴、候选率领步卒，攻击汉军水师据守的孤岛。他自己定会亲率精骑，一举击溃董卓！以二哥的文韬武略，大败董卓不是难事儿。就看他是想计诱董卓，还是精骑突击了！”
“哦！”王国长出了一口气，既然胜券在握，他还担心什么？
咚咚咚！咚咚咚！激越的战鼓声响起，两万西凉步卒迈着整齐的步伐，抬着数百张木排，缓缓向长渠逼来。“杀！”，“杀！”，“杀！”，西凉步卒大声喊着口号，大步向前，两日前几乎一举攻陷冀县，却不得不匆忙撤退。这一次，定然要全歼汉军水师，一雪前耻！
眼看里长渠只有三百步了，梁兴的右手狠狠向下一挥！“攻击！”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变得激越亢奋起来。“冲呀！”两万步卒发一声喊，拔脚向前疾奔。“床弩，发射！投石车，准备发射！！”银狐鬼军的军侯们也纷纷下了命令。
嗖嗖嗖！嗖嗖嗖！长堤后面的第一道长围上，第一排床弩猛地发出了数百支巨大的箭矢。迎面向西凉步卒们射去！正在前冲的西凉步卒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倒地，然后重重地垂下脑袋，吐出一大口鲜血，向后倒去。
穿透了西凉步卒身体的巨矢带着巨大的惯性，继续向前。一个、两个、三个??????直到穿透了五六个人，才重重地掉在地上，溅起一蓬灰尘，淋漓的鲜血立刻把地面染成了猩红色。“冲上去！停下来就是死！”梁兴两只眼睛立刻就通红了，他挥舞着环首刀，大声喊道。昨日韩老大的话他还记忆犹新，此战再不成功，他的脑袋就会被砍下来做尿壶！
西凉步卒们瞬间就被打懵了，这是什么鬼东西？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停下来就会被射死，被汹涌而来的人流踩死，还不如冲上去，还有一丝生路！“冲啊！”“冲上去！”西凉步卒们抬起木排，继续前冲。
银狐鬼军的床弩力量强劲，但是有一个弱点，发射之后重新上弦的速度很慢。在发射了一轮之后，银狐鬼军们立刻放弃了上弦，沿着挖好的通路退入第一道长围。利用这个时间差，西凉叛军们冲到了长渠边上。
噗通！噗通！数百张木排呼啸而下，重重地落在长渠对岸，这条三丈宽、两丈深的长渠，终于从天堑变成了通途！“冲过去！把他们全部杀光！”“抢呀！里面什么都有！”西凉叛军立刻士气大振了，嗷嗷叫着，潮水一般涌上前来。
“嗖～～～”“嗖～～～”只听得半空中霹雳一般，就像一齐打了数个炸雷，几十个圆滚滚的投石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准确地落在长渠对岸的西凉叛军中！第二波集结待命准备冲锋的西凉叛军们立刻就遭了殃。
巨大的投石在密集的西凉叛军队列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犁开了一道道沟壑！一排排活生生的人瞬间就变成了一堆肉泥，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合着碎肉、残肢断臂飞的到处都是，几乎铺满了整个天空！
西凉步卒的大阵立刻就乱了，所有人都惊慌四措地到处逃窜，躲避着到处乱窜的投石。嗖嗖嗖！嗖嗖嗖！银狐鬼军的第二波投石又到了，夹杂着平射而来的巨矢，又有一大批西凉叛军飞上天空或者被穿成了一串串人葫芦。
“不要跑！向前冲！向前冲才有活路！”梁兴、候选大声吼着，催促着部下们向前冲。可是，第二梯队的步卒们都已经被吓傻了，仍然顾头不顾腚地四散奔逃。“督战队，上！”梁兴长叹了一口气，右手一挥下了决心。
千余名手提大刀的督战队挥舞着大刀一阵砍杀，顿时砍下数百颗首级，在督战队的淫威之下，四散奔逃的西凉叛军们才恢复了秩序。“冲！冲上去才有活路！留下来只有等死！”候选大声喊着，跳下马来，带着数百亲兵向前猛冲。
西凉叛军们正在六神无主之际，一眼看到候选带头向前冲锋，立刻军心大振了。他们大声呼喊着，挥舞着武器向前疾驰，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不死就享福！与其死于督战队的刀下，莫不如冲上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些人都是羌胡之中的勇士，或者是早已胡化了的汉人，都是桀骜不驯之徒，作奸犯科之辈。一旦横下一条心，把心中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对面的银狐鬼军和并州辎重兵们立刻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如果说打巧仗，运用阴谋诡计，银狐鬼军敢认第二，放眼大汉天下，每人敢认第一！可是打硬仗、烂仗、死仗，银狐鬼军可就敬谢不敏了！为什么？这支军队的本质是为了财富而生，没了性命，泼天的家财又留给谁去享受呢？
瞬息之间，银狐鬼军就落在了下风，被四万西凉叛军压着打。好在他们甲胄精良，武器锐利，怀中的法宝层出不穷，还能堪堪支持得住。再看并州辎重兵这边，倒是打得有声有色，前进后退颇有章法。
虽然上过多次战场，辎重兵们的阅历极好，可是都是做一些杂活儿，只有少数勇健之士才会被补充到作战部队中。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出战的机会，辎重兵们岂能轻易放弃？一定要好好打一场硬仗，让野战军团看看，上了战场，辎重兵不次于他们！
辎重兵悍不畏死，银狐鬼军们估计多端，互相配合之下，竟然效果极好！“看爷爷的暗器！”银狐鬼军们一蓬石灰扔了出去。“一、二、三！”辎重兵们立刻闭眼，双手舞刀护住全身，默数三个数之后立即睁眼，刹那间就能砍翻三四个西凉叛军。
“咦？这帮小子干得不错呀！值得好好培养一番！”侯成立在高高的望楼上，注视着整个战局。银狐鬼军们热爱生命，绝不会轻易战死，他是心知肚明的，这是一支军队的风格，他没法改变。但是并州辎重兵的英勇顽强，舍死忘生却令他大吃一惊。
“鸣金！让他们退到第二道防线，投石车掩护！把那一千坛火油准备好！”
侯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准备放大杀器了！这次一定要西凉叛军们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