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７章：战城南（八）
这样的冲锋时间不会长，霎那间就能决定进攻的成败。仅仅四五息的时间，鲜卑骑兵就冲破了汉军的军阵，他们挥舞着长刀，用力砍杀着阻挡他们前进的活物。百姓们早已被驱赶到汉军阵后，原先的大阵中只剩下孤零零的几团。
王翰变阵的命令下得早，中曲的大部分兵力得以保存，他的军阵中还有一百五六十骑兵和两百多步兵。在确定抗住鲜卑骑兵的冲锋之后，王翰的目光终于有机会扫视全场了。汹涌的人潮已经过去，鲜卑骑兵大部分也已经呼啸而过，只有数百弓骑兵围着几团汉军，用弓箭和汉军游斗。
南门外喊杀声震天，那是愤怒的汉军骑兵在和鲜卑骑兵以死相拼。鲜卑骑兵的目标是九原城！南门外鲜卑人投入的兵力不过四个不满员的千户，也就是三千多人。如今大部分都集中在阵后，可以想到右曲的压力有多大。王翰第一个念头就是全军后撤支援右曲，但是瞬间他就放弃了。且不说中间隔着数千百姓，他周围零零散散的十几团困兽犹斗的汉军就是最好的抵押品。他不能丢下他们。
“全军向西移动！解救袍泽！击鼓，让全军向我靠拢！”王翰长剑西指，大吼着发出了命令。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响起，中曲的汉军在盾阵的掩护下大踏步向西前进，这标志着王翰接过了汉军的指挥权。鼓声？这是汉军的鼓声！接战不过半个时辰，汉军有一大半的时间处在混乱无序的状态中，骤闻鼓声，如何不令人兴奋？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激扬迅猛，传遍整个战场，残存的汉军齐齐望向鼓声传来的方向。中曲的大旗正在左右挥动，这是命令：向我靠拢！汉军们一边抵挡着鲜卑人的进攻，一边迅速向中曲的步阵靠拢。
马鸣的后曲早已被打散，他身边只剩下一百多骑兵和七八十步兵，周围却围着四五百鲜卑骑兵。听见鼓声，他长叹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这个积年老兵痞竟然不如一个刚上战场的生瓜蛋子有决断！“冲出去！和中曲会合！骑兵跟我来！”马鸣环首刀一指，带领骑兵杀了出去。
王亥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他的身边只剩下一百多骑兵，正在和三百多鲜卑弓骑兵游斗。步兵早已被打散，分成几个小集团在苦苦支撑。他同样下达了向中曲靠拢的命令。
王晋和黄崇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终于在百姓中立住了脚跟，身边也聚拢起三百多人，大半是步兵。听到鼓声，王晋的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伯齐，没想到你竟然有大将之材！作为大汉的高级军官，基本的战术素养他还是有的，一眼就看穿了鲜卑人的目标是截断汉军的归路！前曲、中曲、后曲虽然七零八落，自保还是能做到的，最危险的还是右曲。
王晋一挥宝剑大喊道：“兄弟们，我们去支援右曲！”
斥候是军中最难招募的兵种，马术要精，弓弩要精，武艺要精，还要心狠手辣，吃得下苦耐得住寂寞。这就很难了，但是这些只是基本条件。斥候要识文断字，寥寥两笔就能画出地图，最重要的是心理素质要好。斥候常年活动在敌占区，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儿，时不时还要搞个化妆侦查，总得会化妆吧，总得会翻墙越脊吧，总得能说会道吧。这样一来，做斥候的难度就大了去了，真可谓是千中选一。
本朝的识字率不高于百分之五，心理素质更是高得离谱的要求。所以，斥候向来是少而精的，装备待遇一向是军中最好的，地位也是军中最高的，一个积年的斥候调到其它兵种，一个都伯是妥妥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有重赏，谁又愿意去做这个劳什子斥候呢？话说回来，做斥候也有一项好处，那就是升迁极快。做上三四年斥候，活动一下调到其它部队做个都伯，这三四年至少抵得上其它部队的十年！
千军易得，斥候难求，精锐的斥候向来是汉军的短板，这也是张奂把两百羌兵送给吕布的原因之一。吕布久历戎行，自然晓得这两百羌兵的价值，这就是两百个都伯呀！他千叮咛万嘱咐，这两百羌兵一定要保护好，千万不能硬拼。
临出发之前，吕布力排众议，给踏白军拨了一百把陌刀，三百副强弓，六百匹乌恒马。踏白军立刻就鸟枪换炮了，一人三马，硬弩强弓，个个心花怒放。既然吕军侯出了血本，踏白军就要用战绩来说话。因此，两军一接战，踏白军就使出了全身本事，杀得鲜卑斥候四散奔逃。都是游牧民族，羌人的生存环境更恶劣，比起鲜卑人羌人的战力更强。鲜卑国师丘穆陵赫敏费尽心思拉拢东羌公主阿黛尔，为的就是三十万东羌人和三万东羌战士。
魏越的踏白军和鲜卑的游骑正式接战了，双方各有百余人，在鲜卑大营和吕布军之间的高原上展开游斗。鲜卑斥候用弓矢，羌人用的却是短矛，整个身体向后仰，然后利用全身的力量猛地投掷出去。也许没有见过如此彪悍的汉骑，鲜卑游骑兵们很不习惯，顿时有多人落马，一见自家人吃亏了，后面的鲜卑弓骑兵赶紧冲上来找场子。这时踏白军的主力也刚刚赶到。“预备！投！”随着魏越的命令，一排排短矛从天而降，呼啸着落在鲜卑骑兵的队列中，一片人喊马嘶，鲜卑弓骑兵顿时乱成了一团。
鲜卑弓骑兵只披着单薄的皮制两档凯，远远不能阻挡短矛透体而入的力道，羌人的短矛准头又极好，霎那间造成了大片的杀伤。要不是鲜卑人的队列比较稀薄，伤亡会更惨重。“随我冲锋！”魏越挥舞着陌刀，左右翻飞把两个鲜卑骑兵劈下马来，乖乖隆的咚，好杀器！砍人比砍西瓜还快！
踏白军一发狠，鲜卑军的斥候就顶不住了，纷纷向鲜卑大寨逃窜。魏越率军一路追赶，刚刚到达鲜卑大寨南门不远处，只听得一声号炮。大寨大门洞开，一队队鲜卑骑兵川流不息开出寨来。魏越定睛一看，青狼旗就有三面，其中一面狼头还是金黄色的――这表明这个千户是鲜卑大汗檀石槐的亲军。
“撤！”魏越当机立断，拨马便走，踏白军的擅优势是长途奔袭，迅捷如风，不是用来和鲜卑人硬拼的。五百踏白军立刻前队变后队，一眨眼就跑了，当然没有人注意到几个汉骑悄悄地拨转了马头。
鲜卑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些汉军跑得怎么如此之快？鲜卑轻骑也没有如此迅捷。刚才追我们不是追得很起劲儿吗？现在看到助拳的来了你又跑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追！报仇雪恨！
哒哒哒，鲜卑人放开马速奋起直追。这一追就追了两三里，前方突然出现汉军方阵，最前面是一排刀盾手，个个手持巨盾，铜墙铁壁一般。后面影影焯焯看不清楚，想来必然有弓弩手埋伏，这是汉军的标配。魏越一声呼哨，踏白军分成左右两部，奔入汉军左右两翼列阵。
鲜卑军中三面青狼旗聚在了一起，显然是商议如何决断。不过数息功夫，三千鲜卑竟然齐齐一转身跑了。汉军看得满腹疑惑，就这么跑了？刚才气势汹汹又是为何？“鲜卑军不战而撤，此事大有蹊跷！”高顺沉着脸嘟囔了一句。“莫不是大寨中有埋伏？”片刻间他就释然了，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击鼓，前进！”高顺下令。三千汉军随着鼓点大步向前。不过走了两里路左右，鲜卑大寨已经赫然在目，那三支鲜卑骑兵正列阵在大寨外五六百步，背后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楚。“停止前进！布阵！”吕布大声吼着，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鲜卑军不过出动了一个万户，两三个千户，要围城，还要和五原边军阵战，那黑压压的一片是从何而来的？莫非是火牛阵？“步盾两重！防止敌军冲阵！”吕布又大吼了，无论如何小心没大错。
高顺手中的令旗不断飞舞，汉军步卒飞快地抢上前去，刀盾兵把手中的巨盾深深地插进土中，一手持刀一手持盾，仅仅露出头部注视着前方。四百长矛手站在刀盾兵身后，长矛的矛尖从巨盾的缝隙中平直伸出。五百弓弩手分成三排站定，陷阵营跳下战马开始披甲，虎豹骑换上强壮高大的西凉马，披上马甲，列阵在背嵬军后面等待着命令。
两阵之间的距离有一里半左右，汉军和鲜卑军都没有动作，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终于鲜卑人撑不住了，号角声声，开始变阵，两个不满员的千人队开始向两翼移动，中间的千人队向后退却，那一片黑压压的人马上就要显露出来了。汉军士卒们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马，此时出场的定然是鲜卑人的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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